孤鱼独去闲(45)
还会有心北歧复国之事吗?
“那,阿越现在何处?”玉无双问他。
莫七道:“去了苍山。”
苍山有许多北歧旧部,魏先生也在那。
“那你今日还陪小鱼奴来寻,不若编个幌子,了结此事。”见莫七有些不自在,玉无双试探:“你莫不是看上她了吧,若是喜欢,收进府里算了。”
鱼奴伏耳继续听。
“巧合,再说我不过是觉得好玩罢了,要是觉得好玩都带进府里,那我可能得另辟新府了,况且她出身低贱……”莫七玩笑般说着,这两人谁会全撂了实话?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鱼奴听的如坠冰窖,低贱这两个字刺进了她的心里。
她以为他们总算有些交情,他以为他们对自己存着许多善意,原来度月山外的人都是说一套做一套,真真假假,虚情假意,只有自己当了真。
她又觉羞愧难当,心中好似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好生难过。
自己这一番的自作多情,怕是叫人看了笑话,我把他们放在心里,却不想于他们我不过是低贱二字,也是,莫七出身贵重,会缺朋友?
这样也好,也好!大家无牵无挂,各自安好!
鱼奴心情沮丧极了,收拾了行李,望着通向门口的小径,十分茫然,许还像个小鹿一样跑进来,脸上挂着笑,他对鱼奴的依赖让鱼奴忽然有了支撑,我何苦为这样的人自艾自怨,你的嫌弃与否,与我何干?天地间,我就是我,与人无关。
她拿出些碎银子塞给许还:“都怪那小贼,我身上银子不多,这些你拿着,好好服侍你师父,许还,你记着,凡事都得靠自己,明白吗?”
许还点点头:“那阿越姐姐呢,你要去找她吗?”
“不找了,她这么大人了,有自己的去处,我又何必多管闲事。”她听的真真,阿越所在苍山,左右他们都不愿与自己如实相告,想来与己无关,自己于他们一无是处,既如此,我又何必自讨没趣。
俱是不实之人,道不同不相为谋。
鱼奴策马离开银盘山。
如今想来,世上没什么好惧怕的,最让人生畏的便是人心,度月山至今,她拥有的只有自己,仅此而已。
她特意避开大路,寻了条有些绕的小路,慢慢走着,累了便找个无人处休息。
辗转了一夜又一天,第二天晚上才到周山,她躲在山上的林子里,犹豫着要不要回示剑山庄。
眼看着夜色沉寂,山上无风也无月,只是几颗星辰点着微弱的白光,鱼奴有些冷,又疲惫,颓丧地倚在树下休息。
飞鱼也累了,安静地卧在一旁也疲了。
忽而林中传来“嗖嗖”的怪声。
像什么东西被风吹的声音,鱼奴环顾四周,黑乎乎的树林有些渗人。
她拾些树枝烧了堆火,瞧着橘黄的火光便觉得没那么怕了,也暖和些。
她刚一坐下,又听见十分凄然的叫声,像猫头鹰,鱼奴拔出佩剑,大声喝道:“不要装神弄鬼,我可不怕。”
呼,从鱼奴头顶掉下张脸,笑的十分诡异,鱼奴“啊”的一声,吓得闭上了眼睛,蹲在地上,念叨着:“看不见看不见。”
“哈哈,别念叨了,我不是鬼,抬头抬头。”鱼奴睁开眼,只见一个一身白黄相间,窄袖裤装的小姑娘正朝她古怪地笑着,她长长的头发披散着,鬼魅一般。
“你是哪家的小姑娘?这么晚在这做什么?”鱼奴平息俱意问道。
“我是山外山楼外楼的画中仙,嘿嘿。”小姑娘笑着说。
“画中鬼还差不多,深更半夜在这荒山野岭的,会吓死人的。”鱼奴生气了。
“哟,小哥哥,那你深更半夜的在这里做什么。”她的脸凑的很近,看得见脸上的污渍。
“我可不是你的小哥哥。”鱼奴心想看来还是个厚脸皮的,观她模样,面黄肌瘦,形容缭乱,难不成是个乞丐,衣裳是新的,又不像乞丐,好生眼熟,好像哪里见过。
“哦,是你啊,兔子。”那姑娘凑近了看着鱼奴,惊喜的叫道。
前几天晚上,她在梁州一个桥洞休息,有位少年来借她的地方休息。她念念有词,瞧着身上还有些值钱东西,便跟着他。
白天果然见那少年郎失魂落魄的去了当铺,便悄悄跟上,偷了他的银子,近身才发现她是女的,是以叫她兔子,雄兔脚扑簌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没想到又在此碰到他,小姑娘很是高兴,她在周山辗转两日了,总算碰上个与示剑山庄有些瓜葛的人。
她拿着一个布袋在鱼奴跟前晃悠。鱼奴只觉十分眼熟,那正是她的钱袋。
是你这小贼,我的镯子呢?鱼奴抢过钱袋。
钱袋里只剩下些铜板。鱼奴无奈,烦恼地坐在火堆旁。
两个人坐在一起烤火,鱼奴问她什么,她也都插科打诨的糊弄过去,说自己叫无一。
鱼奴心想:这名字定是假的,谁会给孩子取这个名字,无一是处。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鱼奴感叹:“也算好名字吧!无一烦恼,无一忧愁,无一伤怀!!”
无一见她不责怪自己反而感叹自己的名字,又似是同情地瞧着自己自己,又无奈的样子,显是不想与自己计较,便很是好奇,又心生亲近,笑着瞧着鱼奴,越瞧越觉得格外的顺眼。
“唉,你是要去示剑山庄吗?”她问鱼奴。
“是,也不是。”鱼奴烦恼地说道
“那就去啊。”无一赶忙着急说道,又很是兴奋的样子:“你真傻,干吗不去,好吃好住的,还能冠个示剑山庄的名号去显摆显摆,世道艰难,你看我。”说着她打量鱼奴:“姿色尚可,武功嘛?独自闯荡江湖,可能会饿死啊,若是你我搭伴,管他什么高门大户,我无一保你进得去,嗯,不一定出的来哦!”
鱼奴听她一说更加动摇,想象自己沦为乞丐盗匪,便觉可怖:“多谢你的好意了,你一个姑娘家,怎会如此,不可,不可再这样了,你的家人呢?“
无一凄凄道:“我家里穷,爹不疼娘不爱,还要把我卖给村里的杀猪的做媳妇,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无家可归,呜呜呜。”
由己思人,鱼奴感同身受,不禁怜悯:“我叫宋菱,这些都给你。”
鱼奴将身上仅余的一点铜板都给了无一:“爹娘尚在,你还是回家去吧,你若有什么不愿,好生说与他们,他们终究是你的父母,自然是盼着你好的。”
她无父母可依,从小到大羡慕别人承欢膝下,只是情知一切不可得,不可得者不可念,不可念者不可盼,不可盼者不可说。
我这孤命一身,便只好断却奢望,才得安宁。
鱼奴每每想到此便心虚低落,但已然如此,再多念想都是妄想,还是不要想了。
天生我材必有用,我有什么用?我在哪里似乎都不合时宜!
没事的,鱼奴安慰自己,你只是于他们无用罢了,没事的,鱼奴,你还有自己!无论什么时候!
阿越也好,莫七也罢,大家各自安好,如此便好。
我不生气,也不恨,人和人本就不同,我又何必以己度人,一厢情愿地强求。
罢了,何必计较太多,缘来缘去,自有天定。
第47章 婚姻及良时
第二天一早,鱼奴好似什么都没发生,回了示剑山庄。
她想了,天下之大,又能去哪里?天下之人,岂知不是如此。不如回示剑山庄。
她走在廊下迎面遇着白荷,鱼奴便怔住了,有些心虚。
许久未见鱼奴,白荷很是高兴,挽着她说话,又同去西园找师傅,不想越长保也在园中,正和白雪音辞行。
越长保是云溪越家堡的主人。越家堡是云溪水运一霸,在江南之南,可通明海,财大势大。
鱼奴头一回见越长保,他一身墨色布衣,很是精壮,像个行伍之人,麦色皮肤,短胡子像松针一样立在嘴边,神色间透着威严,见她们来了,便笑了,直望着白荷,目光灼热,爱意藏都不想藏。
果真和莫七说的一样,十分不同凡响,鱼奴暗自想着,心生敬意,只见白荷朝他微笑,举止大方,毫不拘谨。
鱼奴站到白雪音身后,越长保问道:“这便是那小师妹吧!”说着,他冲鱼奴和善一笑。
他说话的声音洪亮,样貌举止,十分豪爽,鱼奴对他一笑,这人很是讨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