鹊枝头(46)

她们俩在这里为神伤,那边两醉汉却更加猖狂,甚至开始拖拽安和,“怎么的,让大爷玩玩都不行?还真当自己是什么贞洁烈妇?以前冰天雪地伺候男人,几个铜板,不也挣得乐呵么?”

伶香偏过脸,唇色灰白。

安和蓦地睁大眼睛。当初她刚刚到军营,没有钱,浑身是伤。冰冻三尺的天,伶香豁出去了般广接兵客,攒钱给她换药。救命之恩,她永世难报。谁知今日,大恩大德被有心之人扒出来,血淋林的抖在贺府众人面前。

安和捏紧拳头,扫视一圈,瞧见走廊尽头步履匆匆的贺长云,勾唇一笑,“我道贺家多大门楣,没成想,也有渣滓败类,许是还不如我们娼门里的人懂规矩。”

“也是,我这般的人,”她笑着,对上赶来的贺长云,“在这贺府,呆不下去。”

贺长云一来,对面两人的气势瞬间收敛。安和拉了伶香,顺当的走回屋内,开始有条不紊的收拾包袱。

“安和……”

“不用劝了,我心意已决。”安和心内平静,手脚利落,“今日这番话,不是说你,而是说我。也是,我不干不净,在外多年,哪有什么资格呆在这里?自不量力,被人嘲笑侮辱,也是活该。”

她想通了。

“安和!”处理好两位堂兄的烂摊子,贺长云急匆匆赶开,抢下安和手里的包袱,面色急切,“你放心,我都处理好了,日后,再不让你受这般的委屈。”

“贺长云,这话,你说了许多次了。”安和无喜更无悲,一字一句道出事实,“若你真的能处理好,便不会三番两次的出现如此状况。说到底,还是我配不上。”

贺长云摇头,额头沁出汗珠,“你配的上。”

“配得上你们贺家尊重的,是你们贺家的大少奶奶。”安和定定的看着他,忽而一笑,垫脚为他拭去额头汗珠,轻声道:“若你真觉得我配的上,便八抬大轿上门娶我。否则,这辈子,我们,便再也不要相见。”

最后半句,狠厉而绝情。

说完,安和从他手中拽过包袱塞到伶香手中,自己抱起孩子,在一众围观的下人间走出一道直通大门的空路。

贺长云从她突然的狠厉中醒过神,飞奔上来,黑眸沉沉,“你等我。”

安和笑,苦涩又释然,带了不曾有的风情。她轻声道,“贺长云,我不是十年前的林安和了。我不会再等你。”

——

边关苦寒,上年秋日在此度过的,今年,又留在此处,心境却有了相反的不同。贺长云走出大帐,寻了个避风处坐下,迎着漫天星空,从怀里掏出一件薄薄的红色小兜,捏在手里翻来覆去的摩挲。

这是他临行前从安和那里偷来的。每次想得实在厉害了,便拿出来瞧瞧。

身后响起莎草刮蹭脚底的沙沙声,他一声轻咳,反应极快的将小兜塞进怀中,折了根干枯的草捻在指尖玩弄。

“怎么的?想女人了?”同屋的战友跟着坐到旁边,眼尖的瞥见方才那一角红,刮一下鼻梁,打趣道。

“没,”贺长云笑笑,寻了个半真的由头,“想我儿子。”

“儿子?你都有儿子了?”

“是啊,”对上对方惊讶,贺长云笑得温柔,“算算日子,他应该,也会开声说话了。”

那次过后,他欲娶安和过门,却遭家中反对。转念之下,他弃了贺府身份,自投大军,再次北上戍边。算至此,也有将近一年。不知安和在家乡,过得如何。

他日日思念,只盼着,早日回京,拥妻子入怀。

——

屋檐下冰棱垂了好长一条,安和趴在窗前,伸手去摸冰棱。屋内烧了火炕,暖烫烫的,连带着她手也火热热的,冰棱被她手一摸,便化成水,刺溜一下,钻进她手腕。

安和倒抽一口气,忙把手收回来,与伶香说道:“今年冬日,似比去年更冷了些。我们这边都这么冷了,边疆……应冻得更厉害罢……”末尾半句,她低了声音,神思也飘渺出去。

“嗯。”伶香抱着孩子哦哦哦的哄,心不在焉的嗯一声,忙里抽闲的斜她一眼,直咧咧,“想贺督军了?”

“……没有。”安和凑过来,摆弄孩子肉乎乎的小手。孩子很给面子,噗噗几声,口齿不清地凉凉凉的叫。“我只是觉着,孩子可能记不得他了。”

“你就嘴硬吧你。”伶香撇撇嘴,将将还要说些什么,门外一溜炮仗炸声,遥遥的,往这边来了。她一下来了精神,伸个懒腰,开门出去瞧热闹,“屋里闷的慌,我出去瞧瞧,等会儿就回。”

安和点头,挪到孩子身边,顶上伶香的空缺。

屋外炮仗声越传越近,安和眨眨眼,开了窗伸长脖子张望隔壁。自己屋门却被撞开,一行人,喜气洋洋站在门口,锣鼓喧天。

院中摆满红绸绑好的大小木箱,简单却齐全。

打头那个,黑了,瘦了许多,脸庞却依旧俊朗。

他站在屋门,黑眸闪亮,一步步靠近,而后道:“贺府大少奶奶的尊称,我给不起。贺夫人的名号,你要,还不是不要?”

第41章 欢喜劫(一)

过了灼人的暑里天,白日就似变得越来越短。明明循着以往返还的时辰往回走,紧赶慢赶,到了大门,也已经月挂指头。奇怪的是,好大一轮明月照在头顶,却偏偏,一丝月光没有,小巷里黑乎乎的,不见人影。

偌大的家院子,前后门紧闭。水香查看了一番,确定无法从门内进出,低头寻思会儿,快走几步绕到一处矮墙,边打量着边退后,而后,一个猛冲,蹬蹬两个,翻上墙头。

墙内墙外,迥然相异。墙外黑灯瞎火,院内却灯火通明。一众人,提着灯笼,一言不发的守在院中。领头的那人,身姿颀长,剑眉星目,此刻束手站着,好看的眉头微蹙,盯着墙头冒出个脑袋的小贼一言不发。

饶是朝夕相处多年,两看两生厌,看到盛翰池的刹那,水香心头还是禁不住的猛跳了下。她不自在的别过脸,费力的爬到墙头上坐好,目光落向盛翰池身后。

他身后,秦霜叶仪态万方的站着,瞧清墙头坐着的人,瞪大眼睛,惊呼出声,“姐姐?!”说罢,似才反应过来,伸手遮住嘴巴,眉间微蹙,不安的看向站在身前的男人,眸中带泪,“相公,我真的没想到,每日翻墙进府的,会是姐姐……我也是听下人说,心中害怕,才告诉你的……”

声音柔弱纤细,配上温柔可意的模样,任谁都抗不住。

除了彭水香。

瞧见秦霜叶的那刻,水香心头不可控制的颤动便烟消云散。她重重哼一声,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转了个面儿,看天上月亮,不屑之情溢于言表。

“我……相公……”

似被她一声重哼吓着了,对面的女人咬了咬唇,眼泪噼里啪啦掉落,刻意控制的抽泣,在寂静的院落格外清晰。

听到秦霜叶委屈的抽噎声,水香这才转过脸来,晃着脚,饶有兴致的看戏。她瞧着秦霜叶微微颤抖的肩膀,不由得佩服,每次遇到事,秦霜叶的眼泪总是说掉就掉,真是太神奇了。

满院下人瞧着,墙头坐着的小女人半分羞愧也无,还能兴趣盎然地盯着旁人瞧。盛翰池捏了捏拳头,看向墙头,声音冷凛,一字一顿,“还不下来?”

“……”看戏的兴致被打断,水香瘪瘪嘴,伸长脖子倾身看了下估量了下高度,喉头咕嘟几声。爬上来的时候,瞧着不高,此刻要跳下去了,倒有些畏高。她舔舔唇,有些犹豫。

盛翰池将她的迟疑看在眼底,偏脸看向守在一旁的下人,冷声吩咐,“还不扶夫人下来?”

“不用。”窘态被他察觉,恼意上头,饶是他给了台阶下,水香也不愿意。她嗤笑一声,洒脱的往下一跳,“我天天翻墙进府偷东西,习惯了,不要人扶。”说着,脚下一软,紧接着足踝处剧痛传来,她紧咬牙关,施施然站起,斜了梨花带雨的秦霜叶一眼。

翠微紧赶慢赶,跑到墙头边还是慢了一拍,眼睁睁瞧自己服侍的主子崴了脚。不确定主子爷看见没,翠微看了眼立在院中央的盛翰池,伸手将水香扶住,劝道:“夫人,您慢些。”

“别这么喊我。”水香把胳膊从翠微手里抽出来,试探着将受伤的脚放到地上,活动了两下,自顾自往角落走,“夭寿。”

上一篇:御赐恩宠 下一篇:他的小可爱+番外

同类小说推荐:

耽美作者 主页 排行榜
2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