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中说道冷家现在一定要把他给嫁了,幸得他爹一哭二闹三上吊再加上他外家说话还有些分量,现下给他两条路:第一条是家里安排联姻,第二条是他和他爹爷俩儿自己想办法找个,只要不太丢人就成。顾问墨心道这又不是要钱的事,这是要他找人,但是顾问墨现下到哪儿去给他找一个现成又合适的呢?顾问墨心里想着他该不会是要嫁给自己?但是想着想着自己都被自己的想法给逗笑了,她都跟冷慕宸呆在一起这么久了,什么没经历过,但是他显然没有要嫁给自己的意思,连说喜欢自己也是不曾的。
不过冷慕宸一向都有让她惊掉下巴的本事,这次也一样没有例外,信末赫然写着他有办法,办法在包裹里。她又慢悠悠地打开包裹,一看里面的东西,她感觉到一阵惊喜,但是更多的是有些手足无措。包裹里是一枚同心结并一支簪,同心结倒不稀罕,稀罕的是簪子。簪子是冷慕宸他爹给他的,意思是要他送给未来的妻主,这意思再明白不过了。顾问墨叹口气,拿起簪子放在眼前看了看,从前倒是看他戴过也看他拿在手里把玩,从前想着如果他把簪子送给自己就好了,现在簪子就这么成了她的所有物,她想了想,将头上戴的银簪取下,小心的将手中的簪子插在发中,往周氏的小轩中走去。
顾问墨复又坐回葡萄架下,平安给她拿来他刚做的果汁,里面兑了桂花糖,酸酸甜甜的。顾问墨倒了两杯,一杯递给平安,一杯自己一饮而尽,秋季风凉,平安给她拿了一件披风,顾问墨把玩着手中的同心结,一直坐到晚霞升起,顾问墨伸了个懒腰,做了个决定:去冷家提亲。
顾问墨隔天去跟周氏说这件事,她爹听完后有些沉默,也许是觉得有些突然,当然他对冷慕宸这个人是一点儿意见都没有的,不过结亲这种大事,还是要跟家里说一声才好。顾问墨对周氏道:“现在冷家这种情况,恐怕等不到我娘过来了,要不我们先去冷府提亲,然后通知我娘在婚期前赶过来就好。”周氏听了点头允了,周南很清楚自家女儿的脾气,也是个傻里傻气的痴情种,她既然已经看上冷家小公子这么久,怕是没有轻易就能放弃的道理。周南叹了口气,自己去准备提亲用的东西,对方毕竟是个大户人家,又是官宦人家东西不能太寒酸,还得体面点才更好成事。
跟顾问墨预想中的一样,她和她爹准备好东西到冷府一路十分顺利,半点没被为难,想是以冷慕宸现在的名声,在整个京城别说想找个门当户对的,嫁出去都有些艰难。寒荒国男子十分注重名声,如果名声太差,即便是家世再好,也只能嫁与末流一带,一般只要是读点书的都不太看得上,谁要是娶了这样的男子,也会一辈子被人家看笑话,文人学子大多注重气节,学的是不为五斗米折腰,谁也不想沦为所有人的笑柄,到处被人家指指点点。冷家大概是没想到这时有人来提亲,知道顾问墨的情况后颇有些惊讶,毕竟即便顾问墨的成绩虽不是出类拔萃,但是毕竟是进士出身,在翰林院中呆久了自然也是要升些官阶的。
事情比顾问墨想象中要顺利得多,冷慕宸他爹文衍,看样子是和冷慕宸事先就通过气,和颜悦色地看着顾问墨,冷御史只是坐着喝茶,顾问墨抬头打量了她一眼,三四十岁左右,身体微微有些发福,不怒自威的感觉。顾问墨心想不愧是在官场里混了十几年的人,气势上就压自己一头,让她感觉自己在这种威压下已经快缩成一团。冷家正夫穿得体面,长得和气,保养得比自己老爹要好得多,一脸笑意盈盈的样子,顾问墨脑海里出现了佛寺中眉眼皆笑的佛陀像。
冷家把东西都收下了,让媒人把该做的礼做全,再遣人去测个好的良辰吉日,准备让二人成婚。顾问墨没想到事情竟然这么顺利还这么简单,而冷慕宸从始至终也没露过面,倒是他其他兄弟姐妹都被她认了个遍,冷家人真多,到最后顾问墨头发昏也没能全记住,只记住了一个都没她家夫郎好看。而冷家正经嫡出的几个公子小姐,除了年长的冷家大小姐冷如玉,有几个连面也没见着。顾问墨见怪不怪,一群人在颇有些尴尬的气氛里草草完成了订亲仪式。
事情结束,顾问墨一行人也迫不及待地站起身告辞,顾问墨很知礼地给御史大人行了个大礼,终于是得到了一个点头的肯定。顾问墨和她爹在冷家一行人的注目礼下被管家送出了前院,剩下的路管家就不带了,顾问墨对着管家客套了几句,一行人独自往府门外走去。顾问墨抬眼四处打量府院内的环境,比她那套小院要华丽得多,亭台楼阁,假山水榭,地方也宽敞,第一次来的人怕是要迷路在这里了。顾问墨边往外走边四处抬眼欣赏风景,现下已经是傍晚了,天已经开始有些黑了,不过冷家下人手中人手一个灯笼,照得路亮堂堂。顾问墨四处看,忽然在一处偏僻小亭子里看到一个站立的人影,像是披着个锦裘披风,夜色阴影罩住他的样子,看得并不真切,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顾问墨知道他是谁,夜风吹起他的头发,发丝有些凌乱的在风中飞起。
第9章
虽是在冷府,但是顾问墨还是没能控制好自己,脚步不自觉地落在了后面,然后一个人悄悄地去了小亭的方向。亭中人在她到时还依然立在夜风中,见到她时也没有什么太过于喜悦的表情,顾问墨大概也可以理解,上前一步握住了他的手,夜风中他的手稍显冰凉。两个人手握在一处,再过一些时间,顾问墨自己松开了手,琥珀带着她走出了小亭子。
顾问墨不时回头看看,视线定格在那个方向,直到他随夜色消失在视线深处。
因为书信发得早,顾家一行人动身得也早,所以到的也早。
顾家这回全家都来了,包括已经八十多岁的顾老爷子,反正这次老爷子大概就打算在京城颐养天年了。
顾问墨觉得这半年过得像做梦一样,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人生四大喜乐事已经占了两样,顾问墨很知足。傍晚时她坐在小院子里的躺椅上,喝着桂花汁,吃着倩雪做的蜜酿葡萄,日子过得很是惬意,她觉得人生已经登上了顶峰,想着想着脸上挂着吃吃的笑,两个仆侍一脸嫌弃的躲开。
有一个背景强大的夫郎的好处是,顾问墨明显感觉到在翰林院她不是一个打杂的小透明了,周围人的态度似乎开始对她熟络了起来,就连是一直对她照顾有加的林典簿,最近也时常看着她脸上挂着一些意味不明的微笑。
果然没几天,她升官了,变成了修撰,看样子不管是御史还是冷慕宸他外家都有意提拔她一下,免得将来结婚之后,损自家的面子,顾问墨能预感到,这升官还只是刚刚开始。
可是仅仅只是升官当然还不够,作为御史大人的乘龙快婿,自然文韬武略都得会一些不是,冷御史看起来不在乎,为人极好面子,冷慕宸的父亲在家中颇有地位,京中的显贵后院中,文衍也算是颇有头面的人物,文衍很宠冷慕宸,并不盼着他嫁一个显贵,算是一个很开明的父亲了,所以他要缠着欧阳雪,只要不是太出格,文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由他高兴了。可是不要求并不代表没要求,顾问墨刚中进士,翰林院里打杂的一大堆,地位混得还不如个有资历的八品典簿。按照文衍的意思,她至少还得再涨两个品阶才能将就满意。冷御史当然没意见,顾问墨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书不好读,夫郎不好娶。
顾问墨成亲前不宜与冷慕宸见面,周氏就代她去冷府里见见文衍并冷慕宸,周氏话多,人也随和,很得文衍喜欢,文衍很聪明,两个已婚的男子没过多久就打成一片。
顾问墨很用心的工作,想着娶亲的日子就不远了,也不觉得累了,浑身上下充满了干劲。
可是她爹某一日回来之后就把自己锁在屋子里,顾问墨也没在意,直到晚饭他也没出来,顾问墨想了想,还是放下手中的文献,跑到她爹住的小轩里。她爹正悄悄地抹眼泪,顾问墨惊到了,还是第一次看到她爹这个样子。她上前一步关切地询问道:“爹,您老人家这是怎么了?”周氏大名叫周南,他有些委屈地道:“冷如玉说你没教养。”顾问墨顿时感到哭笑不得:“你听她亲口说的?”周南忙说:“那倒没有,冷家下人说的。”顾问墨只得耐着性子对他道:“那都是下人胡说八道,不能当真的。”周南听了没答话,顾问墨看得出他依旧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更加感到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