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南的话其实不是没有道理,顾问墨大抵是早就明白的,但是京城这地方又没人给她一盆水把她给泼醒,贺又兰那个小妮子天天就会跟在后面加油鼓劲。顾问墨觉得有些绝望了,耸拉着脑袋老实了一阵子,安安心心地准备在京城安家,实在要是在京城混不下去的话,就干脆收拾东西卷好铺盖回老家。这么一想倒也安心了许多,周氏从老家带来了一堆大小仆从,顾问墨省了不少心,老家的厨子做的东西就是合胃口一些,没几天她整个人就胖了一圈儿。周氏更是心花怒放,每天让厨房变着花样儿给她做吃的,什么点心、包子、饺子,三不五时再炖个鲜汤,日子飘得她渐渐地有种这里就是巴蜀老家的错觉。
但是毕竟是念念不忘了许久,也不是就能这么简单地放下,这种日子没过几天她就又愁眉苦脸。周氏看她一天到晚闷闷不乐的样子,心里寻思了一计,周南抬手叫来了管家,在管家耳边耳语了几句,老管家了然地点点头,转身来找顾问墨。
她找到顾问墨时,顾问墨正在院中晒太阳,倩雪拿了个小扇子坐在旁边一边给她扇风一边打瞌睡。老管家轻声唤她:“大小姐。”顾问墨将眯着的眼睛睁开问她:“有事吗?”
“大小姐,老爷让你给他再买几个小厮,他说人手不够用,让你帮他挑几个。”
“为什么是我?”顾问墨很是不解。
“老爷说看你闷闷不乐,让你出去散散心,你也挑几个合眼的,老爷说你一定要去看看,别整天一个人闷着。”
顾问墨想想反正也没什么,当时就应下:“好。”
第3章
她与管家约好明日出门,说到出门,顾问墨突然想到来这里这么多天,竟然从来没在京城好好逛过。整个京城她就只在冷家周围晃悠过,其他地方都没怎么去过,她想着不如趁今夜去京城闹市区里晃一晃,顺便看看京城的风土人情。
晚饭随便吃了点儿她就忙不迭地换了身衣服出了门,也没带着丫头倩雪,倩雪和她从小一起长大,这么些日子没见,两人天天腻歪在一起嘻嘻哈哈地疯闹,周南都有些看不下去,隔了几日寻了个由头把倩雪拎到自己房中给自己抄经文。倩雪即便不愿意也只得硬着头皮去抄经,顾问墨对她做了个鬼脸,一点儿都没有施以援手的意思。
入夜未深,月朗星稀,晚风徐徐,还未宵禁时,街上依旧灯火通明,与温柔宁静的小镇不同,街上酒楼茶肆彩灯高挂,行人依旧不少,热热闹闹,让她觉得从前的夜晚都显得有些单调寡味,兴致之余她决定好好逛逛,但是顾问墨毕竟是一个人,逛了些时候便觉得有些无趣,有点儿想打道回府的意思。
京城的路要更宽阔些,现下也依旧灯火通明,但是京中各处风景确实雅致,处处可见小池假山,亭台回廊,桥曲楼阁。池水很清,大概是夜色时,池中的鱼儿清晰可见,都在池中休息,偶尔几条摆摆尾巴,摆出一朵小水花。顾问墨看了会儿觉得颇有趣味,但是夜色中不多时便觉得有些乏味,顾问墨伸了个懒腰,一转身,在离她不远的廊桥上看到一个人影,模模糊糊地仿佛并不真切,虽说看得不太真切,顾问墨依旧能感到一阵熟悉的感觉,她上前一步凑近,想看得更清楚些,她心里有一个想法希望能得到验证,她走上前一看,心里咯噔一跳,感觉漏了一拍似的,果然是冷家小公子冷慕宸。
顾问墨觉得有些头疼,她并不是真的不想看见他,但是又觉得有些不想看见他,心里很是矛盾,时间月余不见,冷慕宸依旧是一身蓝色衣衫,夜色中显得有些暗淡。顾问墨认为这就是冤家路窄,走到哪儿都还能遇得见,这是哪路神仙觉得要跟她过不去。更让她头疼一点是,那桥上站着的还是两个人,另外一人走近一看,竟是那日见到的年轻女子,顾问墨自己想了想,然后深吸一口气,她决定绕道走。
夜渐渐深了,顾问墨漫无目的的瞎逛,走着走着觉得有些凉气渗人,她脑海里登时浮现刚刚见到的那两个人,也不知为何身体竟直接打了个冷战。她转身走进一家街边小店,这家小店是为数不多还开着的,橘色的灯光暖暖的,是个面馆,面汤的香气很诱人食欲,即使是在稍有些炎热的夏日夜晚,也依然能勾起人的馋虫。顾问墨当下也不再多想,直接进了面馆,跟店家要了碗热汤面。
面汤的热气在稍有些寒凉的夜里飘起白色的烟雾,衬着四周彩灯的颜色,让她觉得身心俱暖。一个人吃着面的时候,顾问墨突然有点想念家乡的小镇,她突然觉得如果在京城待着也没什么盼头,还不如回家经商。顾问墨这一辈她爹周南就她一个女儿,她上面还有一个亲哥哥,和离了,带着个小侄子,虎头虎脑的很可爱,反正顾家从不缺钱,也不是养不起。她娘除了她爹以外还有一个侧夫并一个小侍,给她生了两个妹妹一个弟弟,总得来讲一共五个兄弟姊妹。
顾家人多,也同样少不了一些乌烟瘴气的大小事端,小侍的一双儿女地位相对比较低,人也老实,平常总规规矩矩,叶侧夫的女儿也就是她的三妹,人长得很漂亮,也非常聪明,从小跟她争未来的家主之位,想要继承顾家。她三妹顾知霜并没有想到她竟然直接住在了京城不回家,顾问墨觉得至今为止之所以没收到她一点消息,想必是她心里堵,连搭理她也懒得费劲了。
顾问墨边吃面边神游,刚回神一瞥,一口面条差点噎着,面馆前正走来两个人,又是他们两个。顾问墨突然觉得这世界真是小,一晚上竟然能碰上这两位两次,真是运气极好的。她们二人找了张桌子坐下,年轻女子向店家要了两碗牛肉面,面一到就哼哧哼哧地吃起来,冷慕宸温柔地道:“你吃慢些,不够我这碗也给你吧,反正我不饿。”说完那边传来面碗在桌上滑动的声音,接着那年轻女子说道:“不必,我够吃的,你快吃吧。”说完又将面碗推回去。顾问墨听得身上直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两张桌子离得极近,她听那女子说道:“你家里不同意,我看还是算了吧。”冷慕宸反而小小声地答:“你不是说你会娶我的。。。”那女子听了没说话,气氛沉默得顿时有些尴尬了起来。过了一点时间,冷慕宸又嗫嚅地小声道:“你不是说你一定能考中的吗。。。”女子依旧什么话也没讲,再是一会儿过去,冷慕宸声音里有些委屈:“你知道我家里的情况的,不是我不愿意,是你。。。”
筷子摔在桌子上的声音发出一声脆响,顾问墨淡定地抬起头,眼看着那女子竟然径直走了,连一句话也没留。冷慕宸在前面低头不言,留给她一个后脑勺,她也不知道他到底什么表情,在心里叹口气之后继续努力嘬着面条,她嘬得正起劲的时候耳边竟然传来细微的啜泣声。听了一会儿顾问墨就觉得受不了了,毕竟她还是很喜欢这位小公子的,她从身上左摸右找发现一块手帕,还算干净,过去递给了他。
冷慕宸抬头看了她一眼,也没说话,把手帕拿了过来,直接擦了起来,擦完脸上泪花以后脸微微有些发红,手帕放在手中不知是还给她好还是不还的好。他纠结了一阵然后站起来,定定地看了她一眼,终究是没还手中的小帕子,只是转身一溜烟儿地小跑走了。顾问墨感觉被伤害了,她冲着他的背影用力地大吼了一声:“我叫顾问墨!”她也不管冷慕宸听没听到,她觉得都见了这么多次了至少也该知道她叫什么名字才是。顾问墨只顾着自己生气,全然不防备时店家小二在她背后拍了拍,她回过头看了他一眼,一个年轻的十三四岁的女娃,用刚变声不久的稚嫩嗓音对她说道:“客官您跟这桌认识吗?那你帮忙把他们的饭钱付了吧,他们还没付钱,一共是六百文。”顾问墨哭笑不得地拍下一两银子转身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顾问墨回去一夜无眠,大概是因为什么她也说不清楚,只是对冷慕宸的好奇心又翻了一层,她觉得自己总是觉得这位小公子长得好看,但是似乎对他并不是十分地了解,她突然觉得自己应该去了解一下这位小公子的过往或许会好一些。她与管家说自己今日有事,改天再去给周南买小厮,管家并未来得及回答什么,顾问墨已经一溜烟儿跑了个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