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并不是悲伤的故事,只是稍有心酸。
若是寻常人家,该有多好。
可又说回来,若是寻常人家他们二人怕是也不会有这样刻骨铭心的情谊。
情丝百结,到底哪一种情更好,说不清啊,说不清的。
“阿娘。”白云看着她,等宁妃投来视线后,她对着宁妃浅浅的笑了:“我还是觉得您这辈子能遇上先帝真是太好了。”
宁妃被她一句话刺的心酸不止,眉眼柔媚下来,苦涩一笑反问道:“为何因为我和他生下来南山吗?叫你今生能遇上这个夫婿?”
白云从怀中寻出手帕,细细的擦去她眼角还未落下的泪:“这也算是一个吧,只是……”不知为何,白云自己眼中也慢慢的蓄了泪水。
“你们都成了彼此眼中最美好的光景。”
孤寂寒冷的帝王之位上,他唯一能依靠能相信的便是乐正苍鸾与宁妃,可惜京中容不下乐正一族,乐正一族的心并不在高位之上,多年寂寥,只怕眼前的一切尽是虚空,连春风都不能生其华茂,叫他眼眸之中的灰败恢复神采。
她是他这一生遇上的最美的光景,花灯橙光下,笑语盈盈暗香来,一夜光转。灯火阑珊处,他在这世间瞧见了颜色,触到了人间。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还活着,还被旁人这样的惦念着。
想来,他说过,那些年来他一个人的时候只能想想苍鸾,想想她,都是实话。
世上叫他牵绊的两个人不能在眼前,便只能思念。
后来宁妃离去,苍鸾离世,又仅剩下他一个人站在那孤寒高位上,身边多少算计,多少刀剑,再无人替他谋算,护他周全。
从前清暑殿中,清暑殿上的安心,再不会出现。
还好……
他死前说,还好你当年走了。还好我们彼此都还是对方眼中最好的模样。
蓦然回首时,他是翩翩少年意气风发,她是仙气冉冉江湖少侠。
还好……
他们曾经在彼此最美好的年岁相遇。共度了多情年华。
午夜梦回,林花谢了春红,都是匆匆。
虽只有怀念,却也总好过无暖可思。
他见过春风十里,花海乱红。浩海扬帆,人间娉婷。
比起那幽怨十足的‘可惜’二字,那年的夏侯政崖和如今的乐正宁安都柔情一笑。
“可惜吗?我倒是觉得……还好。虽然没有那样的好,却也是好的。”
站在屋外的夏侯南山将所有的一切都听到,他站在园中望着漫天星辰,突然忆起父皇死前曾经将所有人遣了出去,就连南斗哥哥都未曾留下,只是叫他留下。
父皇问他:“山儿,父亲未曾将这江山交给你,你可曾怨过?”
夏侯南山从未对皇位有过觊觎之心,自小也一直都活在旁人的宠爱之下,比起夏侯南斗的自律,他反倒欢喜的度过了不少年岁,直到常阳侯死去,他才认清现实,畅看朝堂。垂垂欲死的父皇突然诉起这件事,倒是叫他愕然。
“父皇,儿臣从未对皇位有过觊觎之心。”当时他如握住救命稻草一般握住夏侯政崖失去温度的双手:“那是皇兄的东西,我从未想过……”
“父皇知道。”夏侯政崖叹了一声,看着夏侯南山时满是慈爱:“当年你母妃生下你,便是用命要挟朕,说是绝对不能将你置于兄弟相残,皇位权衡之中。帝王之家少慈爱,你母妃便是以死相威胁,帝皇权衡总要发展两股势力。可是……可是啊……你娘不愿你入了这样的算计之中,她求我朕,要朕一生不得算计你,不能利用你。父皇没有利用你,一次都未曾有过,他日你见到你娘,你自己告诉她,父皇守信了,”
可夏侯南山见到自家母妃时却一次都没有说过,他静默的看着自己的娘亲,他知道……母妃都明白,既然父皇当年答应过就绝不会反悔,他知道……
月儿凄冷……
这一夜,缓缓过去。
第二日一早白云去宁妃的屋中寻她,却发现她留了一封纸条,已经离开。
她急急忙忙的去找夏侯南山,她的夫君却一脸习以为常:“我母妃多年来都是这个模样。所以没有什么奇怪的。咱们收拾收拾,准备吃早饭吧。”
“夫君……”白云看着眼前眉眼凝了些许忧愁的夫君,哀伤的问道:“夫君,你……不在意吗?”
“我在意又怎么样?”夏侯南山弯下腰用额头去碰她的额角,轻巧一撞:“我无法让死人复生。从前有叔父,后来有父皇,还有母后,终有一日我们也要走上那条道路。我安慰不了失去亲人的人。你也一样。”
“阿娘说她不能接受先帝的一切。”白云说:“先帝也不能接受她的一切。”
夏侯南山笑了:“江湖与朝堂本就是两条道路,那是他们的选择亦是他们的人生,我身为人子只能祝福,不能插手。”他伸手去拉小白云的耳朵:“不过你的一切我都能接受……”
夏侯南山笑意生眸,他如今拥有的自由,是父皇与母妃的恩典。
“夫君你所有的一切我都能接受。”小白云满心欢喜的扑上自家夫君的怀抱。
夏侯南山深知,每个人的爱都不一样,世上并没有绝对正确的爱。只有相互体谅的爱。”
乐正余亦站在北街街头,一身紫衣飘逸,玉笛在侧,若行云梦中的幻象人物,漫天鱼龙光转,恰如飞光落花。
“你们两个好慢。”他委屈巴巴的开口:“等了很久。”
“抱歉。”夏侯南山只能哄着:“你喜欢什么今夜哥哥给你买。”
“占谁便宜呢,怎么就成哥哥了。”乐正余亦负手而立,退了一步:“走吧。”
“花影呢?”白云探头而望,发现原本该出现在此处同他们一起游玩的花影却不见其影。
“她被凌月阁叫回去了,我本要随着她一起去,谁料说是机密。”小侯爷一脸烦闷与哀伤:“本侯就彻底被抛弃了,当真是……”
“叫皇兄给你谋个职位不就好了,掌兵权?还是掌历法?你想要个是什么官,皇兄都会给你的。不必自怜自艾。”
“谁自怜自艾了。”乐正余亦看着白云:“当官很累吧,听说你很久没有去姻缘馆了?果然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啊。”
“我不打鱼,也不晒网。”她瞪着余亦:“姻缘里一点事情都没有,我去那里还不如在家呆着呢。”
“放心。”乐正余亦仰头去看远处凌云塔的塔尖,狡黠的笑着,瞧一眼便知道这人啊,一肚子坏水:“你很快就有事情要做了。”
“什么事情?”白云不解的看过去,而后一脸嫌弃的开口:“你不会是说大齐的虹霞公主吧。”她吊着眼角:“我才不会怀疑我夫君呢。”
“谁和你说这个了,虹霞就是一蠢蛋,不足为据。”
夏侯南山轻咳的一声:“注意用词,云儿还小呢。”
“哦,那我换个词,那姑娘就是个笨蛋成双,你见到她就知道大齐的也就是个完蛋国家。”少年英武:“我说是大齐这次随之而来的一位武将,你猜猜看这位武将和谁有关系?”
“武将?”白云懵懂的去看身后的夏侯南山,只见夏侯南山也是迷茫。
“何人?我怎么没听说过?”
“我也是在江湖上听到的风言,而后叫人去查了查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哦?”夏侯南山心中有些苗头,见他这个表情:“猜猜看?”
“凌月阁长阁黄钟。”
乐正余亦点头:“没错,就是他。”
“黄钟大人?武将?”白云一脸懵懂。
“凌霜将军是个姑娘。想什么呢。”乐正余亦抱臂道:“等大齐的人来了,你可以多在凌月阁转转说不准就能看见什么有意思的场面。”
“可是黄钟大人不是喜欢姑洗大人吗?他和那位凌霜将军又是怎么回事?”
“机缘巧合,缘分天定。”夏侯南山推着身边的两个:“有什么事情,还是等到看完灯会之后再说。可好?”
“今夜灯谜夺魁者可是能拿了那玉碎琉璃灯。”乐正余亦奸诈的笑开:“我家花影妹妹想要,我可不会让你。”
“这可不行,我本想将那灯笼夺来送给我家云儿,各凭本事吧。”
远处有人穿过灯影绿柳而来,是许久未见的澹台凤歌与宇文清辉,凤歌怀里抱着一堆玩意欢喜的跳来:“哈,老远就听到你们声音,这次的花灯我要了,你们就放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