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荆(163)
缓缓将仅存的一分内力行遍全身,待至手脚恢复了些温度,暄景郅双眼倏然一睁,一股薄如轻烟的白气便自暄景郅脑后冒出。细密的汗珠自额头之上缓缓渗出,暄景郅调息未毕,只觉一口甜腥自胸腔中喷涌而上,一个按捺不住,一口发暗发黑的血便从口中喷出。
运了最后一分气力将腹中淤血bī出,暄景郅只觉周身轻快不少。久未有过的轻盈之感遍布全身,被缚在身后足足几日的双手微微用力,内力自身后灌入双掌,暄景郅双手腕处微微一翻,便将身后缚手的锁链震的粉碎。
双手的禁锢解开,再去腿脚上的禁锢自然容易许多,不消多时,暄景郅便将身上的锁链解地一gān二净。重新恢复了自由的手脚颇有些僵硬,浑身经脉被暂时打通,虽依旧身中剧毒,但终究身形轻盈了不少,只是,虽则如此,但终究右膝髌骨已失。莫说是如今只是qiáng催了最后一分真元,便是是数年前他暄景郅十成的功力也难再复原,已经缺失了的东西,终究便是缺失了,终其一生,难再复原。
qiáng行运气打通的经脉,终究是虚极损耗。何况暄景郅如今身中噬心丸的药性在身,这一口qiáng行运起的气力终究撑不了多少辰光,最后一脉用以续命护体的真力已失,现而如今的感觉只不过是极为短暂的几个时辰,亦是暄景郅此生最后的几个时辰。
如若不出意料,几个时辰之后,体力虚耗殆尽,全身筋脉便会即刻断裂,到时血气以及毒性发作,再加之噬心丸中米囊花的效用,不消须臾暄景郅便会气绝身亡。
这一点,暄景郅心中早已清晰明了。
他名士一生,白衣卿相,从当年风华绝代的大公子到如今形同丧家之犬一般,一生的系数过往,他终究从未悔过。他暄景郅此生不负暄家、不负庙堂、更不负北豫。若说唯一有愧的,便是此生都无怨无悔追随他在身旁的曲清妍,和他那一双未曾见过几面的儿女......
暄景郅调息片刻不敢耽搁,大步流星的走出营帐,眼风扫过处,入目的便是负责看守的兵士。暄景郅眼皮也未曾抬过,藏在袖中的右手带着掌风推出,掌风所到之处,面前的十数个兵丁被牢牢吸住,只见暄景郅右手五指微微一收,面前之人便已然活生生的被震得七窍流血而亡。
无声的结果了几个兵丁,没有任何动静,便是阿齐恐怕此刻也只是静坐待至暄景郅药性发作再做图谋。呵,笑话!无论是江湖之中亦或者是庙堂之上,想他暄景郅一介名流雅士,两袖清风,一生从未受人要挟,想要留他做人质,阿齐此生便是打错了算盘。
暄景郅,何曾惧过一死?
行至一旁翻身上马,素衣的广袖被西北寒风chuī得迎风飒飒。束发的发带早已不知丢在何处,青丝四散,随着寒风飞舞在夜空中。一手扬鞭用力,一手勒紧缰绳,双腿微微一用力。□□骏马便如离弦之箭般窜出。
一副残躯只能撑几个时辰的时间,而这几个时辰之中,暄景郅要策马跑出阿齐营帐所踞之地。哪怕死在山野之地,也绝不受人半点□□!
夜风,在耳边呼啸而过,此刻的暄景郅,心中除了曲清妍之外,别无其他。若是暄家吗?景函早已能够独当一面,自是不需要他这个罪人了;北豫吗?一代少帝,终成正果,他已此生无憾;阿楠和兕子吗?他终究相信小弟能够安排的好。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纵使未有约定,暄景郅也奋不顾身的一路向南奔去,不知,不知能否再见她一面......
不知能否在他冗长的一生之中最后的几个时辰,握着她的手,上穷碧落下huáng泉。
茫茫夜色,呼啸的寒风凌厉而过,马匹的嘶鸣......
阿齐所距之地,万丈深渊,悬崖峭壁。
暄景郅,萧九卿;大周相国,暄家家主。终究被如洪水猛shòu般的夜色彻底吞没,再无下落。
......
第88章 世事一场大梦(大结局)
癸卯年三月,大周副帅洛绪清率兵一举拿下乌单国首将,乌单国主阿齐献上降书,退位称侯,尊大周为上国,年年赋税上贡。此次一战,彻底降服了大周的西北边患,史称“玉门之战”。
癸卯年四月,原兵部侍郎洛绪清率军回京,国君北豫晋其为兵部尚书,并加封为侯,赐邯郸为其封地,赐号淮yīn。
癸卯年六月,大周相国暄景郅于玉门之战中战死沙场,大周皇帝特感念其多年教导扶持之恩,追封其为“南越王”,因暄景郅一生无妻无子无人承袭爵位,故不予封地。又因南越王战死沙场,尸骨无存,故皇帝特命人为其于南越境内设衣冠冢,赐宗庙,享后人香火供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