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铃错+番外(28)
晴初了然,原来此女夫婿乃官差,来头还不小,怪不得出手就是黄金,老鸨的嘴都咧到耳后跟了。只这夫人逛窑子,夫婿来寻人的戏码倒是第一次见着。这样想着,愈发觉得好笑,便更加和颜悦色地安慰齐韵,并将她带至自己床边,掀开床笠,现出大块抽屉式的空间,示意齐韵躺进去。齐韵更觉惊奇了,这青楼女子随时都在准备着藏人麽?果真是天下奇女子多在青楼!
刚藏好,便听得笃笃敲门声,晴初拿眼扫视了一番未发觉异常,便示意小丫鬟开门,门开了,进来一名面阔耳宽的蒙古人,“可是晴初姑娘?”
“正是奴。”
迎面突现一方温润玉牌,细腻柔润,牌面雕刻了覆满一面的“锵”字,“你们大当家让在下拿此物于你,请晴初姑娘在汝南王世子来此地之前,务必照看好我家公子。”
言罢,匈奴人侧身一让,面前出现一位青袍年轻男子,清癯俊秀,朗目疏眉,面色苍白,却又透出一股奇异的凌厉。
见到王锵的玉牌,晴初自不敢怠慢,低眉屈膝,恭谨的将这青袍年轻男子迎进了屋。蒙古人却不进门,“公子暂避片刻,属下在此警戒即可。”说完便翻身上了房梁。晴初见怪不怪,淡定的让小丫鬟关了房门。
“公子请暂避,待奴去内间安排一番。”晴初向青袍年轻男子福了福便转进了卧房,她准备将那躲避自家相公的女子从床屉里唤起来,把王锵安排的人藏进去,毕竟一个是顶头上司的人,另一个只是才认识不久的陌生人而已。
齐韵一出来,晴初便招呼青袍年轻男子入内,一声满含惊喜又兀自压抑了声量的娇呼陡然响起,“翊哥儿!”便见齐韵双目含泪,鼻尖通红,双唇抖动不止,已是激动难自持的模样。
朱成翊几步冲至齐韵面前,将她紧紧拥入怀中,早已潸然泪下,“韵儿姑姑,我以为再见不到你了呢……”
晴初轻咳一声,提醒二人稍后再叙,便将自己的打算说了一遍。齐韵自是支持,三两下将朱成翊塞进了床屉,再铺好床褥,齐韵和衣躺在床上。待一切安顿好,一名老鸨甩着袖帕进来了,“晴初姑娘,汝南王世子差人来后侧门接你了。世子说,今夜官兵多,怕夜里姑娘回院馆太晚不方便,叫姑娘多带几名侍卫……”
晴初明了,这是王锵安排好的接应人来了,“晴初知晓了,有劳妈妈,晴初这就准备好,妈妈且自去忙罢。”
晴初忙赶往内室,唤出朱成翊,递给他一套侍卫服,让他穿上,随自己出门。又唤来小丫鬟,让她再去取十来套侍卫服,方便朱成翊的护卫也一同出逃。
齐韵见状,心下略安,有汝南王世子作掩,自然安全许多。汝南王是肃王兄长,为人忠厚老实,一直呆在广州府,因不堪广州瘴气濡湿,汝南王的小世子便一直养在开封府的外家,梁禛再张狂也不敢得罪了自己顶头上司的亲戚罢。
朱成翊装扮完毕,望着着男装的齐韵,笑道,“姑姑也做侍卫?”齐韵心中哀痛,可怜的翊哥儿往后只能一个人走了……自己抛不下的太多,做不到心无旁骛的随朱成翊离开。
她勉力笑了笑,“翊哥儿莫要怨我……我答应过梁少泽(梁禛的表字)……我不能走,他保我父兄平安……”她简要的说清楚了自己的状况,望着朱成翊难以置信的神色,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活得跟这里的晴初姑娘一无二致。她羞愧难当,巴不得把自己缩成一个球……
室内是尴尬的静默,晴初也觉察出二人的不妥,“给你们半盏茶时间,要说什么就快些。”说完转身去了外间。
朱成翊只觉脑中一片空白,他好似什么都没有听见,只是呆呆的走到齐韵身边,轻轻揽住她的腰,“韵儿姑姑说过的,你不会抛下我……”
齐韵见他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哀痛更甚,就要落下泪来。她像往常那样抱住朱成翊的肩,轻轻拍着,就要安慰他,外间的小丫鬟突然推开门冲了进来,“姑娘,姑娘!不好了,晴初姑娘去后院清点随行物件时失踪了……
齐韵头大如斗,忙敛回心神,沉思良久,方抬头问道,“汝南王世子所派何人前来迎接晴初姑娘?”
“参将何诀将军来接的人。”
“可否让何将军进院子来接人?”
“婢子可以去问问将军,如若将军愿意,应是可以的。”
齐韵转头看着朱成翊,他只死死盯着自己,神思却不知飞往了何处。齐韵下定决心,复又对小丫鬟说道,“烦请妹妹替我尽量照着晴初姑娘的模样装扮装扮,再去请何将军进来接人罢。”
话音刚落,朱成翊那黯淡的眸子复又晶亮起来,他目光灼灼,望向齐韵,双手因着激动,死死揪住自己的袖口,指节根根突出。齐韵无奈,看向朱成翊,“翊哥儿再去外间等会儿,奴会尽快的。”
小丫鬟慌忙动作起来,穿衣、盘发,梳妆,小丫鬟给齐韵梳了隆重的流苏髻,搭配点翠大凤钗,身穿月白色绣并蒂莲诃子(抹胸裙),外搭一件藕荷色的纱衣,美艳绝伦 。
小丫鬟待要出门唤来何将军,被齐韵拉住,“烦请何将军进院时问一声后侧门的锦衣卫守卫是哪位大人。”小丫鬟自应下不提。
待何诀进门,齐韵给自己带了个帷帽,与着侍卫服的朱成翊一道,恭候在门侧,齐韵深深道了万福,“有劳何将军,不知后侧门守卫是哪位大人?”
“是一位姓陈的千户大人,不知姑娘问此事为何意?”
“无事,有劳将军了,咱们便从后侧门走罢。”
齐韵放心了,这位陈姓千户大人,自己并不熟悉,只要把守后侧门的不是梁禛自己或经常与自己接触的人就行。
一行人顺利来到后侧门,何诀拿出汝南王府的玉牌递与把守的锦衣卫军士。这位陈姓千户走了上来,冷眼瞅瞅帷帽后的齐韵,见她娥娜翩跹、袅袅娉娉。心道,果然是揽春院的头牌,可惜带着帷帽看不尽兴,过几日定要来揽春院点晴初伺候一回……又见齐韵背后的十数名侍卫,“姑娘为何带如此多侍卫?”
“今夜不安全,晴初姑娘伺候完了世子得回院子,难不成我等还得再走一遍?世子着晴川姑娘自行多带侍卫,也免了我等无谓劳动。”何诀梗着脖子没好气的说。
陈千户一想,说得也对,堂堂参将不能半夜来回奔波就为接送个歌姬。便大略看了一遍跟在队伍后的侍卫们,大方放行了。
齐韵就要走出侧门,忍不住向后看了看,回首的一刹那,她瞥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齐振跟着一名锦衣卫校尉正往前院疾行。哥哥略显疲惫,发髻凌乱,衣衫单薄,在外却披了一件锦衣卫的黑色披风,看此情景,应是才被锦衣卫救出不久。锦衣卫军士还知道给哥哥一件披风御寒,定是梁禛吩咐照看的。
梁禛答应过自己要照顾哥哥的,他会说到做到的罢,齐韵再一次选择无条件的相信梁禛的人品……只是一想到梁禛,她心中猝的一痛,终究还是要对不住你了!禛郎……
☆、败北
晴初刚走到后院门口,一只巨掌带着一股异香的帕子就捂上了她的口鼻,晴初瞬间失去了知觉。原来梁禛得知,此等关键时刻竟然还有皇亲国戚来此花楼接一个歌姬,摆明了就是没安好心,自己不能得罪汝南王世子,暗地里抢走一个歌姬不是件难事吧,梁禛便派出一名卫卒趁晴初出门查看随行物件是否备齐时做了回抢花贼。
待得醒来,晴初发现自己已然躺在揽春院的茶水房,刚想起身,才发现自己被绑得像个粽子。猛然想起自己还要送那青袍公子出院子,可自己被人抓了,青袍公子也不知走也没走,心里着急的不行,待要喊人,茶水房门开了,进来了一位铁塔般着夜行衣的人。
此人身长九尺,面方耳阔,虎体狼腰,浓密剑眉下一双眸子凌厉如刀。他自顾自推开茶水房门走了进来,扯过一把椅子坐下后,抓起灶台上的茶盏就给自己倒了一碗茶。似乎走了很远的路,渴坏了,咕咚咕咚喝了几大碗,这才缓过气来,好像才发现她一般,扯了个冷笑,“姑娘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