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铃错+番外(210)
齐韵无言地看着这满院飞的鸡鸭说不出话来,身边立着一个身材魁实的年轻女子,二十出头,黑黝黝的团脸透出健康的红晕,大手大脚像蒲扇,一看就知是劳动能手这一挂的,她正满脸激动地望着齐韵喋喋不休。
“齐姐姐,你知道吗?鹭儿第一眼看见你就觉得看见我亲姐了!齐姐姐,你说我们是不是有缘分?我住扬州,你住京城,咱八杆子打不着的两家人竟然能因为梁家二哥和我大姐凑到一起。鹭儿激动啊!梁二哥年年给鹭儿大笔银钱,鹭儿如今也能吃得饱穿的暖了,还有了一门贩卖鸡鸭的营生。鹭儿的儿子也进了学堂,待他长大了,鹭儿便让他来京城寻梁家二哥,给咱二哥牵马!”
缩在老远的念伊和念奴垂着头,像两只鹌鹑,实在太尴尬了!这童鹭什么身份,公主什么身份?见面竟张口就姐姐哥哥的叫,还想让她自己的儿子以后靠上梁大人找工作!这让公主怎么想梁大人!
“鹭儿……”齐韵转头止住了童鹭的话,她满眼含笑,丝毫没有任何不虞的表情,“鹭儿的大姐叫什么名儿?”
“大姐唤做莺儿,童莺儿,咱水塘村最有名气的漂亮姑娘!”童鹭一面说,一面露出得意的神色,她诚恳地望着齐韵,继续说道,
“听人说,我大姐以前在翠萝院也是妈妈的心尖的肉儿,舍不得带出来的珍宝!所以我才说咱梁二哥有眼光嘛!”童鹭满脸兴奋,一张厚唇翻飞,说得唾沫星子四溅。
“嗯,不是你梁二哥有眼光,而是你大姐太出众了。”齐韵望着童鹭笑得甜,远处的念伊和念奴看得心惊肉跳,只顾将自己缩成一团,谁也看不见才好。
……
齐韵热情地招待了童鹭,并对梁家人声称这是自己老家的远房亲戚,多年不见,太过思念,听说自己又有喜了,这才不远千里送了如此多鸡鸭来给自己补身子。鸡鸭太多,给哥哥家带来了困扰,韵儿这就差人寻笼子装了,一笼一笼的给抬回公主府。
端坐太师椅的梁嵩听着齐韵的这番话,望着上首信以为真,满面带笑,并热忱欢迎童鹭的安远侯夫妇二人,心中窘迫不已,只顾装口渴,端起茶杯一通猛灌茶叶水。
晚膳前,梁禛回来了。满府的人都怕齐韵因为白日里童鹭的事与梁禛大闹,一个个早缩去了看不见的角落。于是,英姿勃勃的梁禛兴冲冲地冲进含辉院,寻到齐韵。不等齐韵开口,他便一把揽住齐韵的腰身,满脸兴奋,“韵儿随我去花厅,为夫带你去见一个人!”
齐韵望着梁禛急迫又兴奋的脸,也好奇心顿起,“禛郎带我去见谁?”
“随我去了不就知道了,是一个好玩的姑娘,她的东西可有趣了!韵儿去挑挑,指不定咱未出生的儿子喜欢。”
齐韵忍不住扑哧一笑,“你这混人,你怎知晓是个儿子,要是是个女儿,该如何是好?”
“哈哈!这有何难?韵儿定了就行,韵儿想生什么,禛就抱什么,禛都喜欢,都喜欢啊!”梁禛满眼含笑,托着齐韵稳稳向花厅走去……
待进得花厅,齐韵一眼便看见端坐堂下的一名衣着考究的年轻女子,眉如春山,眼如烟,端得是风流袅娜,转盼多情。
那姑娘见到齐韵进屋似乎愣了一瞬,转眼又直起了身,恭恭敬敬冲齐韵道了个万福。“蔓草见过梁二夫人。”
齐韵有些愣怔,她疑惑的看向梁禛,梁禛却一如既往的兴奋又激动,只冲着蔓草说话,“蔓草,东西拿出来给夫人瞧瞧!”
但见这名唤做蔓草的女子只抿嘴一笑,她也不见外,兀自靠近齐韵,轻轻拉起她的手,将她带向茶桌旁。
“夫人,蔓草是交趾国三太子妃,蔓草的夫君负责这一次向中土皇帝陛下敬献贡品,这几日便留在京城。蔓草是随夫君来京城的,蔓草有一个商行,专做远洋运输和货物贩卖。到了京城,觉得此处甚是繁华,想在京城开一家杂货铺,便托了梁大人给蔓草周全周全。这不,蔓草正好带了几样货品,呈给梁大人看时,他甚是高兴,说夫人您一定能喜欢!便让蔓草统统带来府上,给夫人赏玩。蔓草的商行有许多这样类似的小玩意,如若夫人喜欢,待蔓草的铺子开业,还要劳烦夫人前来捧场……”
齐韵挑眉,这倒是个有趣的姑娘,身为皇族却致力于远洋和贩运,这让她想起许多年前曾经认识过的那位姑娘……
齐韵自嘲的笑,晃晃头,挥去脑中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随着蔓草来到茶桌旁。
一个布袋中装满了大大小小的各色物件,真算得上是琳琅满目了。有五颜六色的彩球状的东西,还有各色精美的不知是何材质的各类饰品,有摆的,挂的,也有用的玩的。
齐韵同大多数女人一样,兴奋不已,如此多美丽又稀奇的东西突然摆在眼前,真让人不知先看什么的好啊!
一个五彩的掐丝珐琅盒子吸引了齐韵的注意,盒子小巧玲珑,晶莹剔透,流光溢彩。她将这盒子取了出来,想打开,却寻不得开口。
“夫人瞧这儿……”一只纤纤玉手伸了过来,“此处有机关,需要夫人用口令开启……”
蔓草正要说出口令,齐韵抬手止住了她。齐韵突然玩兴大发,她抬起头,笑眯眯,双目亮晶晶,“我猜猜,可以吗?你给我提示,我爱猜谜。”
蔓草莞尔,“夫人真爱玩,那么便请夫人猜吧,这是夫君上贡物品的复制品,四个字,吉利话,有关民与国。”
齐韵颔首,脑子里突然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来一个词,那是他做密匙时最爱用的初始口令——
“人”“寿”“年”“丰”
咔哒一声,珐琅盒开启,伴随琵琶声响,内里竟然弹出来一个汉人宫娥,怀抱琵琶,弹奏着一首曲,虽然只是不停重复着同一个旋律,但能很清楚的分辨出来——那是一首长相思……
齐韵有些愣怔,耳畔传来蔓草兴奋的恭维,“夫人好厉害……”
齐韵抬起头,她定定地看进蔓草那波光潋滟的双眼,内里有审视,“姑娘姓蔓?”
“不。”蔓草漫不经心地收拾着袋中的各色玩意,嘴角含笑,“我姓午。”
“这真是一个少见的姓。”齐韵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破土。
“是的,父亲的姓很少见。”
齐韵细细地看向眼前这位交趾国的三太子妃,身型窈窕,大概十六七的年岁。
“你父亲……一定很享福吧,有你如此能干的女儿……”
午蔓草一愣,眼中有看不清的微光闪过,她勾了勾唇,抬起头,望向齐韵,“是的,蔓草和自己的夫君都很爱他……
……
含辉院,齐韵端坐灯下替身前的梁禛梳发。
“相公……”
“嗯?”
“韵儿有时候会突然感叹,我的人生要是没有你,会是什么样子?”
“韵儿想什么呢?”梁禛转过头,探手取下她手中的木梳,将她的双手抱入怀中,“你若是没有我,我会抄起我的大刀打入天庭,质问那月老是不是老糊涂了,忘记了派丝线……”
“哈哈哈哈!”身旁的齐韵笑成了一团,以至于眼角都有了湿润,她抬头看向灯下梁禛那柔和的眉眼,决定不再问他白日里童家两姐妹的事。
齐韵知道他曾经养过这名唤做童莺儿的瘦马,就是为了忘记她的存在。她一点也不责怪他,因为那个时候如此对他,她也很愧疚。童莺儿是个好姑娘,齐韵同梁禛一样,愿意为童鹭做点什么,只是为了舒缓梁禛心中的愧疚与痛楚。
梁禛不愿告诉自己他心中的故事,齐韵虽然也会有一点小小的失望,但是——
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如今的梁禛全身心,连头发丝都是自己的,自己已经很满足了。经过了如此坎坷的人生,自己依然能坐享荣华,眼前这个男人,功不可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