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铃错+番外(174)
不等他说完,耳畔一声炸雷,崔氏如同点火的炮仗,一个跃起便揪住了梁禛的耳朵,“孽障!你在胡说些什么!”崔氏的指甲划过梁禛的脖子,破了皮,火辣辣的疼。
梁禛掉头,看见自己母亲喷火的眼,知道自己母亲就要放大招了,此时还在大门口,母亲发起狠来又会是一场好戏,他不等崔氏再张口,捏住崔氏的胳膊连推带抬往门里塞,又转头对跪所在地的骆菀青大吼,“不想被人笑话,就别在这门口丢人显眼,还不快进来!”
心上人发话,骆菀青怎敢不听,一个骨碌便从地上爬起,捏着罗帕捂着脸蹬蹬蹬便奔进了梁府大门。梁三娘也被梁薪重又“请”进了梁府,门外瞧热闹的人群终于逐渐散去,梁府外的交通终于重归正常。
闹也闹了,打也打了,寻死也寻过了,可该面对的问题还得去面对,不是吗?于是安远侯夫人与豫国公夫人终于正式地坐到了一起,花厅一侧是雨打梨花后纤弱幽怨的骆菀青,另一侧则坐着满脸戾气与不耐烦的梁禛。
“禛儿,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这是一场不对等的谈判,与其说是一场谈判,不如说是一次审判,因为梁禛的生母崔氏也没有站在梁禛这一边。崔氏双目炯炯,满面怒容地看着自己的小儿子,好似只要梁禛一旦说出一句她不爱听的话,她便要冲上去给自己儿子一顿胖揍。
“母亲想怎样便怎样吧,你们商量好了知会我一声。”梁禛说完,起身要走,被崔氏一把给拽了回来。
“你给我站住,混球!”崔氏气势凌人,“你得先向骆家姑娘认错!再向豫国公夫人致歉,并恳求夫人将菀青许配与你……”
“什么?谁要她许配与我了?”梁禛浓眉倒竖,目似铜铃,他难以置信地望着自己的母亲,“娘,您是不是脑子不清楚了?我要提亲的是齐府,不是他国公府。骆菀青她自己说愿为我妾室……”
“住嘴!”崔氏猛啐一口,止住了梁禛的话,“你当你是坐龙椅上的那位?皇家姑娘还能为你妾侍?青儿是华英县主,人家看得起你是你的福分,你除了用八抬大轿将青儿抬进家门别无他选!”
“贱妇,你他娘的都胡诌了些什么?”梁禛火冒三丈,不管不顾地拍案而起,今日实在是气得狠了,他压根不想理会国公府蒋三娘是否会去向皇帝和太后告黑状,只管发泄自己心中滔天的怒意。这辈子他都没被人如此戏耍过,不过就是给了个女人好看点的脸色,竟然就要为此娶个妻子,他的韵儿都还没能得此殊荣呢,这让梁禛有种自己被人强抢了的错觉。
蒋三娘气得浑身发抖,几乎连坐稳都很困难,这梁禛果真是个纨绔,不仅张狂,还暴戾,整个人就一熊瞎子!自他出现在梁府大门开始,便一直在肆意辱骂骆菀青,可自己的女儿竟一直默不作声,任由梁小贼肆意作践自己。
蒋三娘心痛、心伤、愤怒、不甘,人生最极致的强烈情感,除了愉悦,她全尝了个遍。蒋三娘抖抖索索地直立起身,一把拽住骆菀青纤细的手腕,如此脆弱,像一朵易折的木槿花。
她痛惜地看着自己一直无声流泪的女儿,从小到大捧在手心细细呵护的珠玉,蒋三娘轻轻地开了口,“青儿,娘带你回家……”
骆菀青似乎已然魂灵出窍,她呆呆地望着被崔氏压制住的许久不见的暴怒的梁禛,如同一眼静默的泉眼,只汩汩的往下淌泪。
“啪”,厅内传来一声耳光的脆响,惊得门外的梁薪一个哆嗦,手中端了半天,不知应不应该送进去的茶点都差点摔到了地上。
堂中一片寂静,良久,梁禛不再说话,也不再看堂中任何一个人,脸上一道血淋淋的五指印,是崔氏手指间那颗金扳指划破的。他静默半晌,只低低朝崔氏作了一个揖,“母亲大人,孩儿的事,您定了便好,禛儿先行退下了……”
☆、赐婚
骆菀青病倒了, 回到国公府的她心力交瘁,当天晚上便高热不退, 一直说着胡话。高热持续了足足七日,骆菀青水米难进,吃什么吐什么, 眼看着原本红润的小脸变得苍白,凹陷,泛着不正常的酡红。连宫里派来的太医也觉得难办了,他们以为骆菀青劳心受损, 内伤真阴, 阴血伤,再加上她心生颓废, 求生无欲,病就越发沉重了。需尽快振奋精神,滋阴降火, 否则高热如此之久, 只怕是要烧成傻子。
骆璋忧心忡忡, 蒋三娘终日以泪洗面,望着女儿青灰的脸,骆璋垂下惨白的脸, 冲泪人儿般的夫人说,“待青儿好转,如若她依然坚持,你便去宫里求求太后, 赐青儿皇室荣光,给她赐婚……她爱怎样,便怎样吧……”
蒋三娘听言,忍不住号哭出声,“国公爷啊!……”,
数日后,骆菀青终于高热减退,当蒋三娘问起是否需要自己拜托崔氏唤梁禛来府看望她时,蒋三娘看见骆菀青眼中璀璨的光。
蒋三娘心中流泪,傻女儿啊……你让母亲日后怎么活……
数日后,蒋三娘再度进宫拜见太后,与以往不同,蒋三娘心中不再有五彩又绮丽的梦,只有阴霾与隐隐的不安。
……
梁禛终是来到了国公府,他带来了崔氏预备好的看望病人的礼品,人参、鹿茸、天山雪莲,崔氏备来了两大车的礼品,似乎礼品越多,才越能表达她梁府的诚意。
梁禛一本正经地与骆璋与蒋三娘见礼,换来蒋三娘一个大白眼,梁禛不以为忤,懒得与这二人多说,直通通地冲骆璋发问,“想请问国公爷,能否领小可去瞧瞧骆姑娘?”
骆璋铁青着脸,不情不愿地瞟了他一眼,勉强点了点头,唤来一名小丫鬟,让她领了梁禛去后院小姐的院子。就在梁禛起身要随那丫鬟出门时,骆璋唤住了他,“左都督,老朽有几句话想说与左都督听。”
梁禛一揖,“豫国公爷请讲。”
“老朽不知你们梁家是如何教导自家子弟的,但如今左都督终是要与我豫国公府结亲了,老朽治家素来严谨,对宗室子弟要求颇多,我豫国公府就菀青一名嫡女,她既要嫁与你,老朽便希望你亦能比照我骆家家训从严要求自己。”
骆璋目光炯炯,直直看向堂下的梁禛,就像在看自己的儿子。他并不想在准女婿面前摆出这幅老学究的古板样,但梁禛实在让他太不放心了,人都二十好几了,却还像个没长大的娃。自私自利,恣意妄为,刁滑无担当,若不是青儿非他不可,这梁小贼该去哪儿便回哪儿去吧!
梁禛扶额,这老东西莫不是魔怔了,你闺女只有一个,是你自己没本事,干嘛要我来学你骆家家规,真把我当入赘你家了?你骆家靠着太后,做了个赏来的宗室,便真把你女儿当公主了?梁禛虽然气堵,却依然恭恭敬敬地俯耳听训。
“夫妻和,则家睦,老朽望左都督与青儿琴瑟和鸣,白头相守。故而还盼左都督一改往日风流多情之脾性,不该沾染的野花莫要再沾染,与青儿过好你们的日子,老朽于朝中亦会对左都督鼎力相助。”
梁禛无言,老东西这是在训自己呢,韵儿在他口中便就是那不该沾染的野花。他拳头紧握,只觉屈辱至极,他骆家手段层出坏了自己的姻缘,将骆菀青硬塞与自己,如今竟然还在自己面前装模作样,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简直欺人太甚!
梁禛咬牙半天,终于躬身向骆璋夫妇道了谢,告了辞,随丫鬟往后院走去。
小丫鬟规规矩矩领着梁禛往骆菀青所在的梅香园走去。梁禛阔步走在回廊中,面上看不出喜怒,可心内却是巨浪滔天。
母亲崔氏的态度异常强硬,非要梁禛将那骆菀青迎进府不可。那日梁府门口的动静实在太大,如今满京城的人皆道梁禛色胆包天,玩弄豫国公府小姐的感情,害得人姑娘寻死,还不敢担当。如此一来,骆菀青的闺誉算是尽折在了梁禛手中,除了梁禛娶她,京城还能有哪家高门愿意接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