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刀+番外(23)
这时思回不再是背叛程九思的坏女人,而只是一个与爱人生死相隔的可怜女子。
一句“来我这里”并不能打动柳三汴,却让痛苦挣扎多日的思回一下子泪流满面,抽泣不止。
清流见他既不接过馒头,反而哭得这般凄惨,不由就慌得手足无措,也不顾他满面脏污,伸手就替他拭泪。
泪水冲刷了脸上的脏痕,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与一副美貌的面孔,那双盈盈泪眼倏然抬起与清流对上时,他清晰地听见了一瞬心动。
清流这才发觉,这竟是位女施主。
清流不由有些窘迫地退开手,默念了几句色即是空的清心咒,依旧将那馒头递过去,安慰之语中藏着慌乱:
“你……你莫哭了,先用些馒头罢。”
思回抽噎道:“我……我还想喝汤。”
清流无奈叹气,只得转身又取出自己喝的一竹筒清茶。
思回破涕为笑。
那笑容灿然明媚,如淤泥之中盛开的一朵白莲,晃得清流睁不开眼。
柳三汴想,思回的白莲属性……
真特么无敌!
作者有话要说:清流是权谋文中的一股清流。
第35章 清流的智慧
程观音在柳三汴的引导下,从思回曾经去过的药铺那里开始打听,终于在普渡寺找到了活生生的思回。
柳三汴不是没有想过,程九思会告诉程埠思回是密探,而程埠又会转告程观音,可是她手下的密探却告诉她——
程埠似乎并不知道思回的身份,也根本没有告诉程观音的打算。
柳三汴不懂。
其实,只是骄傲的程九思,不屑于把自己的失败归咎于一个女人,且在程九思心里,思回从没有背叛他,只是被柳三汴操纵了而已。
总之,程观音在普渡寺找到思回时,她穿着小和尚的衣服,正在一本正经地扫落叶。
当日清流一动善念,就被思回给赖上了。
思回坦诚道,我是程九思的通房,当日他带着我逃难,他被人带走,我被人砍伤扔到了乱坟岗,后来侥幸未死,却不敢露面,只能乞讨为生。
清流当然知道程九思是谁,也当然看得出来,思回很爱那个死去的男人。
思回跪下求他:“请大师收留小女子吧,小女子当牛做马,感激不尽!!”
清流看着她清澈明亮的眼睛,突然挺欣赏她——
她没有痛哭流涕博取他的同情,而只是在许下一个诺言,让他相信自己的善念会被珍视与回报。
柳三汴认为,清流这样清心寡欲的男子,未必看得上凄凄切切的小白花,说不定更欣赏本性坚韧的女子。
柳三汴赌对了。
清流不顾男女有别,亲手把思回扶起来,笑得有些无奈。他不觉打趣道:
“普渡寺不缺牛马。”
思回笑得眼睛亮亮的,“我会采药,会做饭啊!”
清流于是只能颔首:
“好啊。”
程观音听完了思回这一顿遭遇,差点没忍住大哭一场,搞得思回非常好笑,只能给她擦眼泪,说一切都过去了。
程观音说,程九思这人渣,死就死了,咱们还能找到更好的,千万别难过。
思回轻叹,他再怎么不好,也没丢下我,我现在过得很清静,不想再改变。
思回知道,清流就在不远处看着,他能听见,能感觉到她的深情与忠贞。
程九思喜欢包容他的女人,清流则更欣赏用情专一的女子。
柳三汴忽然哀叹,她在思回身上放了太多属性,用了太多心思,甚至动了些感情,增加了不少抽身的难度。
柳三汴想,至少程观音决定留在普渡寺陪她一起当小和尚时,感动的不仅仅是思回,也有冷血的柳三汴。
至此,柳三汴具备了留在普渡寺的理由。
她对慕容彻说,是为了监视程观音,看能否借此知道程埠的动向。
慕容彻不由真心赞许她:
“柳典仪当真奇才,竟通吃两兄妹。”
柳三汴的笑容难得有些无力,一个字也没反驳。
柳三汴不知道,一旦慕容彻发现她帮陛下弄回了一个皇室遗珠,来做他的竞争对手,会不会对她进行人道毁灭。
哎,密探的心啊,得掰成好几瓣儿,偏偏每一瓣儿都不是自己的。
柳三汴想,她这是招谁惹谁了?
怪来怪去,还得怪她自己太聪明,又不懂得藏拙,小小年纪就被坑到了传销组织,从此沦为一具行尸走肉。
思回扫着扫着地,便觉脸上痒得很,抬手一摸,才发觉……
她已然怔怔流泪流了很久。
这回不是柳三汴故意的,却仍被清流瞧见了,他慢慢走过去,递过一方干干净净的帕子,嗓音温润,非常好听:
“人生在世,本就是一场劫数。哭,是没有用的,天底下朝不保夕的苦命人太多,你想想他们,再想想自己,也就不那么痛苦了。”
思回心有所感,倏然落泪一滴,那泪珠附着在她下巴上,很快就会不堪重负地滚落。
清流拿起帕子,替她仔仔细细地拭泪,从眼睫拭到两颊,最终轻柔地在她下巴上一点,那滴凝聚了所有哀愁怨恨的泪,就这样湮灭于无痕。
思回从静默的哀伤里抬头,迎上清流眼中普渡众生的慈悲,而代替柳三汴问了一个问题——
“我不知道别人痛不痛苦,可我特别痛苦,我痛苦的不是朝不保夕,而是这辈子会不会都只是这样?”
清流将帕子纳入怀中,眼里的慈悲渐渐破冰,涌出一丝丝缠绵的疼惜。
清流无法解答她的问题,只能轻轻抚过她的发顶,替她摘去上面一片枯叶,递到她灰蒙蒙的眼前。
清流说:“缘起缘灭,路长路短,看见就好。”
一切强求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清流是个好人。
第36章 清流的魔|障
程观音决心避世,彻底与程埠断了联系,只跟思回欢欢喜喜地做着没心没肺的小和尚。
这真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了。
直到有一天夜里,思回被光线刺醒,只见灯影绰绰旁,是一个静静思索的剪影。
柳三汴想,程观音再怎么怨恨把她当棋子的爹,还是会为他的生死存亡,担忧得彻夜难眠。
思回慢慢凑过去,轻声细语地问道:
“小姐,怎么了?”
程观音的声音在发抖,那轮廓却依然贞静,在一圈光晕里,透着浅浅的伤情。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们总是喜欢赌?”
思回沉吟良久,才试探着答:
“因为他们是男人,我们是女人。”
柳三汴心里的答案是:
因为他们是自以为是的男人,而我们是扮猪吃虎的女人。
程观音当然没有听出她真正的意思,她闻言悲叹不已,却语不成句。
思回说:“九思带我走的时候,我心里就想,哪怕是一起死,也是值得的。”
程观音说:“我爹实在是太贪心了,可他比程九思好,这时候放我走,无论他是输是赢,我都没事。”
这可能就是爱人与亲人的区别,一个死活都要在一起,一个只想对方好好活。
思回拉过程观音的手,虽然不舍,依旧恳切地说道:“小姐,你还是走吧,不然会后悔的。”
快走吧,快去找程埠,快啊。
去吧,千万别担心,我会派人跟着你的。
程观音狠狠吸了吸鼻子,一把抹掉眼泪,反握住思回的手,忽然给了思回一个大大的熊抱。
程观音在思回耳边郑重许诺——
“等我。”
柳三汴想,这真是句动人的话啊。
程观音走后,柳三汴从她枕头下藏着的书信中,读出了程埠定下的时间。
程埠说,音儿,你的生辰将至,盛世烟火,堪为庆贺。
程观音的生辰,在十月十九,而那场盛世烟火,则是无数火|药奏响的,改朝换代的礼炮。
慕容楼不惜弑君,可能是早已想好,把这场烟火浩劫推到某个乱臣贼子的身上,而他成为唯一幸存的矫枉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