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刀+番外(22)
这说明小倌极可能是个密探,为了掩护任四海,不得不找个轻生的借口。
慕容楼因此既恶心任四海,也完全不相信他了。
慕容楼关押了任四海,却仍没完全打消对谢五湖的疑心。
毕竟任四海刚举报谢五湖,就被查出有背叛之心,未免也太巧了些。
柳三汴猜到了这个结果,也有意促成了这个结果。
柳三汴知道,慕容楼对谢五湖的怀疑是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想要一举打消根本不可能。
既然谢五湖被疑心至此,想来工作效率也不行了,慕容彻也会渐渐轻视他,这时她不妨推他一把,让他玩火自焚。
看在同僚一场的份上,明年的某日,她会给他献上一朵花的。
柳三汴撇撇嘴,觉得有些惋惜——
其实她挺喜欢谢五湖的,智商这么低的竞争对手,这年头上哪儿找去?
柳三汴原本打算留着他,省得跟更厉害的货色较量,谁让他一再地坑她呢?
柳三汴此时,正作为新任四品典仪,与皇长孙一案中的情报功臣,与襄城公主一道去拜见陛下。
四品典仪,意味着柳三汴应该跟老大老二一样,成为只效忠陛下一个的密探。
柳三汴想,老大老二成为天子近臣之前,恐怕也有别的主子,而成为天子近臣之后,还敢三心二意吗。
柳三汴到底能不能瞒过陛下的眼,而继续效忠于慕容彻?
十娘让她且放心。十娘说——
“老大老二与你们虽是一辈,但年纪还是要大不少。她们那个时代有过的主子,早就死在了陛下前头,这么些年也习惯了陛下一个主子,可陛下年岁大了,控制得住老人,控制不住你们这些小猴子,他心里有数,也没必要把本可以留给子孙的密探除去。”
柳三汴这才略略平稳呼吸,得见天颜时不致手足无措,行礼谢恩时还算行云流水。
柳三汴说了一通歌功颂德的官话之后,陛下似被取悦,便叫她平身,起来回话。
陛下闲话家常:“平日十三衙门的事儿,多吗?”
柳三汴颔首,恭恭敬敬地答道:“十娘关爱属下,是以并不繁重。”
陛下又翻了一页手中的书,扭头对坐在左手边的襄城公主吹胡子瞪眼:“你出去。你在这儿,她一句坏话不敢说。”
襄城公主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陛下等十娘走了,才切入正题——
“朕知道,你们心思活泛,却向来忠心。朕想知道,你们是如何择主的?”
陛下虽然信任十娘,又怎会不知她任由手下的密探们站队别的皇亲呢?
柳三汴是这样答的:
“人以类聚,物以群分。属下们虽是浮萍之命,却也只想效忠于一人。”
陛下看她一脸肃穆,闻言不由笑了,“你已有主子,不想效忠于朕?”
柳三汴说:“属下的主子效忠于陛下,而属下效忠于主子。”
陛下终于放下手中的书,定定看她一眼。
“哼!巧言令色!”
柳三汴即刻跪下请罪。
陛下最终也没让她起来,而是把那本书摔到她身边,最后哼哼了一句:
“好好看看,三十六计可不止美人计一条。”
柳三汴恭恭敬敬地捧过那本书,在陛下离去之后,倒是读得津津有味。
十娘过来叫她走时,不由问她:
“老头子没为难你吧?”
柳三汴叹了口气,向十娘诉苦:
“陛下不会知道了吧?”
柳三汴的主子,不是皇长孙,那只剩下几个亲王,最有可能是慕容楼或慕容彻。
随着夺嫡之争的推进,候选人必然越来越少,如果那时候柳三汴还活跃着,那她的主子是谁便不言而喻。
十娘不由骂她傻:“你不会说我是你主子?”
柳三汴知道她在讲笑话,便配合着笑笑:“你虽是个公主,可惜不是个男人。”
十娘听懂了她的潜台词,突然笑得讳莫如深。
柳三汴摸了摸袖中,那张从方才书里抽出的字条,忽然就想到——
十娘在行宫里布满眼线,使陛下也得避其耳目,以这样隐晦的方式传达指令,要说十娘的野心,肯定不只是当个公主吧?
十娘,你想过要那个位子吗?
作者有话要说:可爱的陛下老爷爷
第34章 思回的复活
柳三汴想,陛下完全可以折断十娘的羽翼,却仍选择一种迂回的方式,可能只是出自一个老父亲对女儿的爱。
陛下年轻时是个帝王,不得不牺牲一切,甚至包括亲生儿女,陛下年老时却只是个父亲,想要看到儿孙和睦,想要补偿年轻时对儿女们造成的一切伤害。
可却来不及了。
十娘想要父亲的关爱时,陛下选择了让她两度丧夫,十娘想要实在的权柄时,陛下却妄图用宠爱来感化她。
不能说十娘贪心,她只是活透了。
陛下留给柳三汴的指令,是去咸州城郊的普渡寺中,设法教一个带发修行的僧人还俗。
陛下点明要“美人计”,不过也任由柳三汴发挥,前提是不能伤害那僧人的身体。
柳三汴并没有把此事告知慕容彻。
因为陛下写明了一条:
若柳三汴不能将还俗后的那人带到陛下面前,便赐她三尺黄土,就地掩埋。
柳三汴私以为,那人十之八|九是皇室的遗珠,一旦慕容彻知道了,肯定忍不了。
柳三汴再度陷入危机之中。
慕容彻和陛下一定都派了人监视她,她要如何自然地保住自己的小命,而同时不让两方怀疑?
柳三汴在咸州城里看见程观音的时候,就知道,机会来了。
柳三汴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柳三汴扮作思回时,并没有用到人|皮面具,只是用化妆术将容貌变得接近田幽——
那兄妹俩生性多疑,人|皮面具太容易被发现了。
如今思回已逝,柳三汴做回自己,再次见到程观音时,如同一个完结了话本的作者,发现笔下断了音讯的人物,又活跃了起来,从而产生续写这个故事的欲|望。
程观音知道程九思死了,她是来找思回的——
慕容彻给思回安排的结局,是乱刀砍死,扔到了乱坟岗上喂野狗,程观音不肯相信,不顾一切阻拦,执意要来寻思回的尸首。
程埠收到消息时,程观音已然逃至咸州,甚至躲过了数次程埠派来寻她的人。
柳三汴想,因为程观音的出现,程埠可能不得不提前发难,或是发难之日近在眼前,程观音之事已然无力搅局。
柳三汴悲哀地想,自己好不容易从思回的壳子里脱离,这次为了程观音,又不得不再钻进去。
普渡寺的那位僧人,法号清流,年纪轻轻就成了寺中的二把手监寺师叔,要说没后台也没人信。
清流心地善良,时常支起粥棚,接济穷人弃儿,哪里有饿殍,哪里就有他。
清流近日在城郊施粥时,发现有个瘦弱的乞儿,每次排队排到他总是连汤都不剩了,可他每次都任由无数人插队插在前面。
清流见惯了为一碗汤打得头破血流的人,却从未见过饿成这样还懂得谦让的人。
清流有心给他留下几个馒头,可每次还没来得及给他,就见他失望地看了空空的锅底一眼,立马转身跑了。
仿佛多看一眼就会后悔自己愚蠢的谦让。
不知同样的事重复了几次,清流最终还是得以一把扯住他脏污的衣袖,拿出包得严严实实的馒头递过去。
清流的声音非常非常温柔,那是触动心弦的怜惜——
“以后别再排队了,等他们都走了,来我这里。”
曾几何时程九思对思回说过“生死不离”,而如今却斯人已逝,再也无法兑现诺言。
思回失去庇护之后,第一次听见另一个人说“来我这里”。
是的,柳三汴的新故事里,思回侥幸未死,从乱坟岗逃了出来,花光了钱治伤,又不敢抛头露面,最终沦为要饭的乞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