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伊撷取海棠花(21)
顾洛走了过去,将她从石上抱起,放至自己膝上,埋头至她耳边,道:“我在想,带你一起回京城。”
他的头发摩挲着自己的面庞,肩颈,痒痒的,她发笑:“说什么傻话呢?”
顾洛心知肚明,自己的确是在说傻话,也只轻笑一声,不再提起。他的视线落在了陈缓缓怀中的盒子上:“这是要给我的?”他腾出一只手来,拍了拍盖子。
“是呀。”陈缓缓将那方锦盒交至他手中,笑眯眯道,“不过你不许打开,等你回来了,还要还给我的。”
顾洛手指摆弄了下那盒上小巧的一把锁,眉头一挑:“这有什么意思?你倒告诉给我知道,这里头装的什么?”
“不行。”陈缓缓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她坐直了身子,掰了他的肩,直视着他的眼睛,认真道,“以后你会知道的。”
见她如此郑重的样子,顾洛也不好再就着这个事情纠缠下去,他将锦盒放置一边,自己拿额头贴了陈缓缓的,声音低沉:“好,我依你。”
他喝了些酒,身上有一股馥郁的沉淀酒香,在这迷人的夏日夜里,格外叫人容易沉醉。看着自己眼前近在咫尺的两瓣唇,陈缓缓想也没想,稍稍倾身向前,便吻了上去。
顾洛没醉,她倒是先醉了。
顾洛却是愣住了,他千想万想,就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一步。但唇间的柔软触感是真实的,等他缓过神来,膝上的人已经准备要逃脱了。他哪里会肯,长手一伸,就又给她拽了回来,这次他反客为主了。
朦胧的夜色中,顾洛看不清陈缓缓的脸,只觉得面上的触感逐渐温热了起来——她肯定是脸红了。他想象了下,她那白净面上的绯红,恰似春日里的桃花,一片片绽放开来——他自己也脸红了。
这个吻热烈且悠长,直到陈缓缓觉得自己真的快要喘不过来气了,顾洛终于肯松开了些。
“你这小丫头,也太大胆了。”他的额还是抵着她的,他知道自己的气息也没那么平稳。
“我不是……”
陈缓缓的那句反驳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堵回去。只是这一次的顾洛,显然比先前温柔了许多,只轻轻地在她唇上啄了两下,便放开了。
“我知道,你已经长大了。”他搂着她盈盈一握的纤腰,拥了她在怀。
陈缓缓听着他蓬勃有力的心跳声,感受着自己那颗怦怦直跳快要蹦出嗓子眼来的心,一点点平静下来。“早点回来。”她将头埋进了他的怀里,闷声道。
顾洛觉得她大概是哭了,心里一阵柔软,千变万变,她始终还是那个爱哭的小姑娘啊。
“放心,”他柔声道,“我会的。”他在她微热的耳尖上轻吻了下,“等我回来。”
六月初二,宜出行,顾洛就是在这一天,启程回京。
陈缓缓没有去渡口送他,该说的话,该做的事,早在头一天晚上,她就已经全说了,全做了。
余燕婉看着她依旧趴在了窗沿上走神,忍不住道:“这个时辰,顾公子的船,还没走。你若是去,兴许还能赶得上。”
“我不去,”陈缓缓回头望了她嫂子,笑道,“去了,倒像真是别离了似的,归期不定。我不去,就当是他出了趟远门,早晚还要回来的。”
余燕婉笑着摇头:“你这自欺欺人的毛病,倒是跟你哥哥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陈缓缓也只笑而不语。
一时陈氏父子送了顾洛回来,一家人一处用了午饭后,陈缓缓照例告了退,要回去自己的住处,却被她父亲给叫住了。
“咱们父女俩也很久没一处坐着说过话了,为父今日不困,你陪我下盘棋吧。”陈康如此说道。
余燕婉正想要说些什么,却被陈维暗暗拉了下手,余燕婉见他微微摇头,便住了嘴,随他出去。
“爹要跟小妹说什么?”她问。
陈维往屋里探了探头,笑道:“不过闲话家常罢了,你别瞎操心。”
“你打量我是个傻子呢,还闲话家常。”余燕婉笑着打了他一下,“爹怕是也晓得了吧。”
陈维却不置可否地一笑。
余燕婉正要伸手又去拍打他一下,却突然捂了肚子,“哎哟”了一声。吓得陈维赶紧扶了她,问道:“怎么了?”
燕婉摆了摆手:“没事儿,就是,就是他好像踢了我一下。”
陈维一听,喜不自胜,赶紧凑到了燕婉肚子前,佯装凶道:“好小子,敢踢你娘亲了。”
余燕婉笑着就在他胳膊上揪了一把,嗔道:“不许你凶他。”
陈维直起了身子,呵呵笑着:“这孩子还没出生呢,你就这般护着他了,只怕日后会慈母多败儿哦。”他摇头叹道。
“胡说什么呢?”余燕婉哭笑不得,“这要是个儿子也罢了,万一是个闺女呢,被你吓着了怎么办?”
陈维听得我出她话里的隐隐担心,伸手扶了她,道:“女儿多好,女儿就要像你,温柔可人,善解人意。再像点小妹,机敏灵动,最好是能像她那般眉目如画,千万不要长得像我。”
余燕婉快要笑得肚子疼,抬手就在他额头上点了下,叹道:“你呀……”
在她爹叫住她的时候,陈缓缓就隐约猜到了,她爹会说些什么。只是在父女二人安安静静地快要下完一盘棋之时,她爹都只字未提顾洛,只偶尔问一句:近日都做些什么,可有什么好玩的事情,有没有想要的东西,诸如此类不痛不痒的问话,倒叫陈缓缓隐隐有些不安起来。
陈康捏了枚黑子在手,看着对面他小女儿拧了眉头,盯着那棋盘局面,只作沉思状。他一时有些恍惚,当年才教她下棋的时候,她还没这张桌子高呢,而今一晃眼,都已经成大姑娘了。他一时有些感慨。
“丫头,”他开口道,“顾家三郎若是要向爹求娶你家去,你可愿意?”
“诶?”陈缓缓一个愣神,手中白字哐当一声,跌落桌上。
陈康只笑着,从袖中摸出一块光洁白玉来,递到陈缓缓面前,道:“你该认得,这是他日常随身佩戴的,是顾家三子都有的一块玉佩。”
陈缓缓如何不认得,她犹疑着,但还是伸手去接了。“怎么会到了爹爹手里?”她有些不敢看向她父亲。
陈康笑着摇头,真要说起来,他也没料到,顾洛那小子,会在回京之前,亲自向他明说——那小子来陈家这些时日,他陈康既不瞎也不聋,一处吃饭,那小子看向自家闺女的眼神,一路都在变,到最后,他就算是想掩饰,也叫人很容易就看出来了。
虽说顾洛这番的举动不大合礼,但正是这番知礼还逾礼,陈康才越发能确定,他是真心的。况且他又留下了打小就从不离身的玉佩,许诺回京后便遣媒人前来,也算是有担当的男子了。罢了罢了,陈康当时想,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他的陈缓缓,能托付给顾家,他安心。
“看来,咱们家不久,就要三喜临门了。”陈康摩挲着手中棋子,笑道。
陈缓缓面上一红:“哪里的三喜啊,爹爹别是糊涂了。”
陈康哈哈一笑,掰了手指头,一一数道:“你嫂子为我陈家添香火,这是一喜;你哥哥秋闱高中,这是二喜;至于这第三喜嘛,”他瞅了陈缓缓一眼,“自然是我们丫头的好事了。”
“爹~”陈缓缓嗔道。
陈康见她害羞,抚着胡须笑道:“这有什么,为父同顾大学士相交多年,况你母亲尚在世时,与顾夫人也是闺中手帕交。顾家书香世家,门风又难得的清贵,你嫁过去,别的为父不敢保证,只是定没人会为难于你。”说得陈缓缓越发难为情起来,他饶不停,“况如今,那顾三郎待你又极为上心,待过了门,三年两载的,诞育子嗣,也就安稳了。”
“爹!”陈缓缓一时不知该是气恼,还是发笑,只怕他午间喝了些小酒,这会子有些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