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邑王妃从军记(78)
“好了好了,孩子平安就好。”方未央终于心软了,起身要去扶起云月。
“不许去,这次要让她长点记性!”云堂喝止住方未央。
“你吼什么?”方未央立刻泫然欲泣,“女儿远嫁一年,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如何忍心罚她?月儿都瘦了,你不心疼我心疼!”
“我哪里不心疼,”云堂顿时没了气焰,“还不是被这丫头给气的。”说着转头向云月凶道,“过来给你娘赔不是!”
见状云月就要绽开笑颜,谁知她大哥开口了。
“跪着别动。”云深板着一张脸,沉声说,“别以为父亲母亲溺爱你,你便可以为所欲为。”
云月抬起头,噘嘴看着云深,欲哭无泪。她爹娘叹了口气,别开了脸。
接着云深一项项数落下来。
“瞒着所有人跑出王府,消失整整两月,这是为人妻该做的吗?
“若不是太.祖太皇太后薨逝,王爷回京城,你是不是不打算回京?我们是不是都不会知道此事?
“从南邑到京城,两千多里地,不到六日就跑了回来,长本事了啊,有本事怎么在宫门口晕倒了?
“回家来让全家上下替你隐瞒,你莫不是还觉得自己很威风?”
“没有……”
“我说话你别插嘴!”云深沉着脸,滔滔不绝数落云月,“仗着自己会骑马会射箭,就以为可以横行天下了?若不是你二哥护着你,你这条小命早丢了八百回了!”
“大哥,阿月已经知错了。”云起适时为云月说情。
“还没说你呢!给我跪下!”云起成功引起了云深的注意。
这下换成兄妹两个并排跪着,一起垂着脑袋受训。
“身为兄长,不好好管教她,反而带着她到处跑。”云深对云起说,“你去南邑何用?”
“大哥,是我错了。”云月说。
云深终于停了片刻,云月趁机弱弱道:“我明日就要下山,后日就回南邑。大哥你说点别的吧。”
“你……”云深也说不出话了,“哼!”
“好了好了,骂也骂够了,快起来吧。”云堂沉着脸,摆摆手说。
方未央上前来扶云月,云月抹了把眼泪,往她怀里钻。
“娘亲,我想你……”
“乖女儿,娘亲也想你啊,这几日要不是你爹拦着,娘亲恨不得跑到京城去看你。”方未央的眼泪也夺眶而出。
“是女儿让你担心了……”
就在厅中气氛将要转为温馨的时刻,一丫鬟突然跑到门口,气喘吁吁说:“老爷夫人,王爷,王爷过来了!”
厅里一众人瞬间僵在了原地,云深冷哼一声,别开脸不想看见云月。
云起反应快,见厅里一个个不是气红了眼就是哭红了眼,赶紧让丫鬟把王爷请到书房去。
云堂也站了起来:“月儿在家呆了两个月,明日就要回婆家,该说的话,该备的东西都早点弄妥当了。”说完往门口走去,走了几步停步转身,“你们两个这个样子,少在女婿面前出现。”云堂对方未央和云深说,说完转身疾步走了,走到门口转头又说,“月儿等会儿到书房来。”
云月擦干眼泪,看着她爹的背影,一脸愧然。
“还站着做什么,先去洗把脸!”云深看着云月的样子,忍不住斥道。
方未央带着云月去洗脸,厅里只剩下云起面对着云深。
“我去书房……”
“去什么去!”云深喝止住云起,“过来坐下。我有话问你。”
云起心里叫苦,他跟云月一样,最怕的不是亲爹,是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
周旷珩等了许久,不见云月回来。袖子一甩,出了小院,随意择了一条路,走着走着便走到了正房这边。
丫鬟见了上来打招呼,他随口问了句:“王妃在何处?”
那几个丫鬟神色一凛,领头那个说她就在后面的院里。周旷珩当即就迈步走了进去,穿过院门,走过几条廊道,眼看正厅就在不远处,一个丫鬟突然跑来说让他去书房。
周旷珩不觉有异,跟着丫鬟去了书房,等了片刻便等来了云月她爹。
“岳父。”周旷珩与云堂对视一眼,躬身行礼。
云月未出阁前,走的路子很野,除了她自己的性子外,云堂这个做爹的没少推波助澜。
作为大岳第一神将,云堂治下极严,对两个儿子也如对部下那般要求,几乎是刚会走路就提到军营去了。
方未央生了云月以后,他最常对部下说的话是:“老子的儿子生来就是为国捐躯的,老子的女人和女儿生来就是祸国殃民的!”
如此霸道蛮横的话,也只有他云堂能说。
云堂的父亲那一代,除他爹云汉以外,三个叔伯,全都死在了战场上。云汉生了四个儿子,一个女儿,二子和四子也死在了战场上。而云堂,虽立下战功无数,却也是无数次从死里逃生。
令胡狄、北戎闻风丧胆的云家军,就是云家男儿用热血浇灌出来的。
云家的女子更是巾帼不让须眉。云家出过皇后一,皇妃三,只要是云家正妻,没有不是诰命夫人的。云家的女儿个个以才著称,四方闻名。
云堂说那话时,无人怀疑他的两个儿子会为国捐躯,却无人相信他的这个女儿会祸国殃民。
然而,云月从小便毫无所觉地致力于打她爹的脸。
很小的时候,她还乖巧地跟着她爹在军营里晃,长大了些,便学着骑马射箭。
看着云月骑在小马驹上的威风样,有人甚至想,将军的女儿不会也要为国捐躯吧?他们还为这个小女娃担忧过一阵来着。
可是后来,不知怎的,这女娃的路子就歪了……
先是在军营里玩火,就是那种扑腾扑腾的火苗,一不小心烧着了粮仓。云堂面色不改掏出私房钱补上了。
接着是在火头军做饭用的水里下泻药,耽误了当日训练。云堂拉着她的手,对一群拉得脱了水的兵说:“一点泻药就成这样,没用!晚上野地奔袭八十里,准备吧。”
后来,夜里击战鼓,白日挖陷阱,得空了往小兵被子里丢几串鞭炮……无恶不作!军营里人心惶惶,怨声载道,几人毅然决然联名告状。云堂看着一排人,骤然拔剑划过,众人迅速低头。云堂看着点点头:“不错,警觉提高不少。”
众将士心里流着泪,看着笑得天真烂漫的女娃,心想,这才九岁,再过几年还得了?
那之后没过几日,一次练习射箭时,小霸王跟她二哥打赌,把当时武皇最爱的一匹战马的眼睛射瞎了。云堂一边夸着:“月儿箭术不错!”一边私下里丧权辱军,与武皇达成了不平等协议,迎来了另一个霸王。
不过幸好,在那一个霸王来之前,这小女娃玩腻了军营,也不知跑到哪里闹去了。总之他们在京城名门闺秀里从未听过云将军之女的称号。
总的来说,云堂对云月的教养准则就一条:惯,无原则地惯!
不过云月没让他失望,这么些年,她没有变得骄纵蛮横,或是矫揉造作。相反,她重情重义,善良正直。
云堂很是欣慰。
可这次不一样,她用自己的命在玩!
云家是大家族,虽说现在隐退了,但这么多年以来,在战场上,朝堂上树敌不少。从大夷到南邑,从南邑到京城,哪里都不是云月可以独闯的地方。
她在他眼皮子底下作死没关系,有他在,可是他看不见她了,她还在作死,云堂不是气,他是怕!她不在他身边,谁来保护她他都不放心。
从听说女儿有意中人那时起,云堂就想着,女儿终有一日会嫁人,这个人无论如何要离家近,要是他的部下就好了,他可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可是把他的部下理了个遍,没有一个看得上的。平日里颇欣赏的那几个小子,以女婿的眼光来看,却是浑身毛病。
后来看中了一人,可那家伙不够男人!算了,让女儿自己找吧,反正女儿看中的人,他不依也得依。结果,等了两年有余,等来一道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