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邑王妃从军记(20)
不一会儿,周旷珩的脚出现在云月手前。
云月向他挪了几寸,她的气息紊乱,动得很艰难。她伸手使劲抓了一把周旷珩没穿袜子的脚背,他的脚背上立时冒出两串细小血珠。
周旷珩皱紧了眉头,却站着不动。
“点心,有毒……你知……道……好痛……”云月想说话,却只发出些气声。
周旷珩没有反应,云月腹腔里的痛却上升到新的境界,仿佛有人拿着绞肉刀在她肚子里慢慢搅弄,一下一下将血肉筋脉搅在一起,要将腑脏拌成肉糜。
她收回手捂住腹部,翻了个身,痛得要哭起来:“痛啊……呜呜……娘亲……”
周旷珩眼中闪过不忍,随后变得烦躁起来。
“要死……了……救命……”云月一边打滚一边低声喊痛,冷汗和着眼泪浸湿了她的发鬓。她的上唇泛白,下唇却被她咬得鲜红。
周旷珩掀袍坐下,长臂一伸把云月一把提起来,圈进了怀里。云月浑身一僵,呼吸一滞,随后抬起手又抓又打。
周旷珩紧皱双眉,他制住她的手,胸口抵着她的背:“不要专注疼痛,想点别的。”
“我……只想……揍你……”云月咬着牙,气息断断续续的,“痛……呜……”
周旷珩拿了茶案上的木质茶匙,塞进云月嘴里,以免她咬到舌头,然后紧紧箍住她不让她乱动。祟毒的痛他是领教过的,她吃了那么多,那样的痛,光是想想他就……莫名地不忍。明明是他自己想出的办法,现在他竟然有些后悔了。
良久以后。
云月的动静渐渐变小,她靠着周旷珩的胸膛,安静了下来。
周旷珩放开她的手,捏起袖口轻轻去拭她额头的汗。方触到她的额头,她突然倒吸一口气,浑身一僵,又蠕动起来。她吐出嘴里的茶匙,要弯身蜷起来。
“痛……”云月痛得没了气息,只能发出些气声。
但她身上的力气却大得吓人,她挣开周旷珩的手臂,在他怀里翻了个个。她去推周旷珩肩膀,用头顶开他的胸膛。她想脱离他的压制。
周旷珩双臂稍一用力,把云月按回了怀里。
“别动。”周旷珩皱眉道。话音刚落,云月竟乖乖不动了,她双臂搭在他肩颈处,痛得□□也没了,只有断断续续的大口喘气。突然,她一下抬起头,攀上周旷珩的肩,一口咬在他肩头。
周旷珩呼吸一紧,眉头皱紧了些。可他的骨头和肉都很硬,云月咬了一口没什么效果,她磨了磨牙扯了一口放开了。
不知她是伺机报复还是真疼得没了理智,周旷珩没同她计较,他掰开她的脑袋,往怀里按,稍微用了点力确保她不能再乱动。
不一会儿,云月揪着他的衣襟,在他怀里抽泣了几声,呼吸时断时续的,周旷珩听得表情越来越别扭。他眉头微微松开些,神情很烦躁,眼眸比平常多了几点光亮。
腹部的疼痛一阵一阵的,像海潮一般有高有低,高起来时,云月揪着周旷珩的衣领,使劲往他颈窝里蹭。还一声声喊娘亲。
周旷珩轻轻拍着她的背,在她头顶小声说:“不要憋气。”语气温软,他自己听了都觉得陌生。
可是云月又乖乖听话了,她的呼吸终于变得均匀。周旷珩便没再多想。不一会儿云月一动不动,他唤她的名字,她也没有反应,不知是睡着了还是痛晕了。
周旷珩抱起云月,她双臂紧紧抱着他的脖子,他只能竖着抱她,像抱着一个小丫头。
云月双眉紧蹙,往周旷珩脖子里蹭了蹭,嘴唇擦过他的颈侧。周旷珩全身一僵,杵在地上许久才抬步。
走出书房,穿过厅堂,周旷珩拉开卧房的门,把云月放在房里的大床上。
他拧了帕子去擦拭云月脸上的汗水,注意到她眼下未干的泪痕时,手顿住了。昏黄的烛光下,云月安静地躺着,呼吸平缓而虚弱,他看了她许久。直到黑虎领着何大夫来了才回过神来。
何大夫须发皆白,却精神矍铄,他跪下对周旷珩行大礼。
“起来吧,快解毒。”周旷珩语气有些急切。
“是。”何大夫起身,看见云月苍白的脸愣住了。他无端地笑了笑,随即喂云月喝了解毒剂,又在她手上施了针。
大晚上的又闹这出,听说是王爷骗人吃了祟毒,何大夫不明白为啥又要催他来解毒。见王爷神色里有些若隐若现的烦躁和紧张,何老明白了七八分。
“十二个时辰内不可进食,不可饮水。若明日能下床,便无大碍了。”何大夫临走时叮嘱道。
周旷珩点头,让他二人退下了。他看了云月一眼就往外走,走到一半又折回来,把她的手放进被子里,又把被子往上拉了拉,最后又看了她一眼才走。
☆、折桂令一
有雀鸟在啁啾,云月翻了个身,迷糊了半晌才睁眼。房间陌生,没有人。她翻下床,脚下发软差点没站稳。
云月摸着肚子,不痛了,就是……很饿。
随意拉开一扇门,门外的浓雾涌了进来,云月的衣摆被掀动,廊外的世界白茫茫一片,隐约可见些绿色树影。
云月紧了紧衣襟,哗啦一声重重拉上门,然后快步向另一边走去。
厅堂里周旷珩正在吃早饭,云月大声拉开门,他看了她一眼,埋头继续喝粥。
云月看看早饭,再看看周旷珩,最后还是很有骨气地没有冲上去抢吃食。黑虎收走餐具,云月目送了他很远。
周旷珩偏头看云月,云月走出来,坐得离他很远。周旷珩在厅里上首,她几乎到了门边。
云月等了半晌,见周旷珩没有开口的意思,她梗着脖子冷哼道:“你得给我个交待。”两人隔得远,云月说话的声音很大。
“毒不是你下的。”周旷珩淡淡回道,除了这五个字便没了下文。
“废话!”云月有些愤然,她质问道,“我送你的点心有毒,即便你怀疑我,也不用骗我吃掉它们吧?”
“此法最是简单有效。”周旷珩说。语气平常。
“王爷大哥,谁会蠢成这样啊?”云月哀叹。
周旷珩看着云月,皱了眉,目光也沉了下来。王爷大哥是个什么称呼?
云月却还不自知:“我送你的东西,有毒的话我首当其冲,我会那么蠢吗?”
“本王怎知你蠢或不蠢。”周旷珩冷声道,“你该庆幸昨晚洗脱了嫌疑。”
云月扶额望苍天:“这代价也太大了吧!”
“本王没想到你全部吃完了。”周旷珩终于说了一句勉强算得上解释的话。
云月默然。还怪她自己贪吃了?!
良久,云月萎顿了下来,她问:“查到是谁干的了吗?”
“没有,本王需要你协助。”周旷珩说。
“是吗?”云月缓缓笑开了脸,却没有很明显地表现出得意,“要我帮你啊,我有一个要求。”
“那不需要了。”周旷珩说。
“诶诶诶,别这样嘛。”云月急道,站起来走到了周旷珩面前,坐在他对面,“你我好歹夫妻一场,有什么分歧可以谈嘛。我不要任何东西,我只要全程参与调查。”
周旷珩看着云月没有说话。
“你看啊,凶手呢,说不定是想害我的,我不能置之不理吧?就算是害你,也是想让我背黑锅,我更不能不管了是吧?”云月据理力争,又晓之以情,“所以,看在我辛苦洗脱了嫌疑的份上,求王爷恩准。”云月说着伏下身胡乱行礼。
周旷珩思忖良久。云月伏在地上,悄悄抬头看他。周旷珩瞥她一眼,她立刻埋下了头。
“本王答应你。”周旷珩终于说。
云月应声跳起来:“谢王爷,我这就回去问话,即刻回来!”
周旷珩对着云月背影淡淡说:“大夫嘱咐,今日你不可进食,不可饮水。”
云月脚下一软,一个踉跄跌在门框上。
云月拖着中空的身子给周旷珩汇报了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