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邑王妃从军记(19)
周旷珩手里摩挲着茶杯,没有回答。
“怎么?”见他沉默不语,相非问。
“云堂半生征战沙场,居功至伟。本王见过他,他绝不仅只会打仗。他仅有的三个儿女,两个送来了南邑,不正常。”周旷珩看着茶杯,里面的茶汤清澈,透着清香。
相非思虑片刻后说:“当今圣上对云家……或许他想让王爷保住他们二人。”
周旷珩不答,他放下茶杯道:“你派人留意云起的动作,有任何异动及时来报。”
“那云月呢?”相非挑眉道,“十几岁的小姑娘,你就这么把她晾在宣兰院?”
周旷珩斜眼看着他说:“这桶浑水,未澄清之前,本王不想搅和进去。”
相非做作同情地叹了口气道:“那小姑娘未免太可怜了,眼看着夫君就在身边,还得守空房,唉……”
周旷珩闻言微微皱了眉。
“本王不留你了。”他脸上的不悦很明显。
王爷下逐客令,相非觉得莫名其妙,看见他沉下来的脸,他想了想付之一笑。
“那我就走了,丽香馆的姑娘们还在等我呢哈哈。”相非说完站起来理了理衣袍。恢复一本正经的模样走了出去。
周旷珩续了茶,就着夕阳的余晖慢慢品着。
云月终于赢了钱,她令云袖去买些吃食分给下人。想了想又让她去宝味轩买些京城特色点心送给南邑王:“好歹也是借了他的光。你们也好久没尝到京城的味道了,买两斤柿蓉酥回来打牙祭。”
“小姐,一盒什锦加两斤柿蓉酥……你赢的钱可不够了哦。”云袖掰着指头算道。
云月扭头看了一眼垂涎欲滴的云音,咬了咬牙道:“那就一斤柿蓉酥。”
天色将暗时,云月让云袖把点心送到了荀院,等她回来了才打开柿蓉酥。四个丫鬟加云月,五个人一块接一块,很快吃完了那一斤点心。
入夜后,天上下起蒙蒙细雨,天气愈见寒冷,一院子姑娘很早便睡了。
而今晚荀院里却是手忙脚乱,经历了一个不眠之夜。
☆、天香引三
细雨无声,落在院外一树鹅黄腊梅花上,沾湿了阵阵冷香。
周旷珩坐在书桌边,鼻尖浮出一层薄汗,一滴滴冷汗从额头滚下,沿着脖颈滚进衣领里。他双眼紧闭,双唇紧抿,呼吸时重时轻。一旁黑虎转来转去,额头冷汗不比自家王爷的少。
半晌后,仁济堂何大夫提着药箱被拎进来。黑虎擦了擦额头的汗,凑到周旷珩身边说:“王爷,何大夫来了。”
周旷珩睁开眼,眼里一片迷蒙,眉头紧皱。
“何老,您快看看王爷。这到底是什么毒,让王爷疼成这样。”黑虎拉着欲行礼的何大夫说。
大冷天被人从被窝里抄出来,何大夫本来一肚子火,见了周旷珩苍白的脸才知道事情大了。他一到便握上了周旷珩的手腕,许久才放开。
“怎么样?”黑虎问。
何大夫先松了一口气才说:“是祟毒,能解。老朽这就去配解药。”
“慢着。”周旷珩咬着牙发话了,“查一查这些点心是否有毒。”
周旷珩看了一眼茶案上放着的一盘点心,正是云月傍晚差人送来的,他吃了几个。
黑虎闻言一震,何大夫走了以后,他去叫来了木辛。
经何大夫查验,祟毒确实来自那盘点心,每一个都有毒,剂量不小。
服下解药,要命的疼痛终于缓解了些。黑虎递来热帕子,周旷珩轻轻拭去面上汗水。
“王爷,是否要将宣兰院的人抓起来?”黑虎战战兢兢问。虽然他心中不相信云月会毒害王爷,但铁证如山,不由得他不信。无论如何,王爷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木辛也抬起头来等待周旷珩示下。等了半晌,周旷珩才说:“把宣兰院围起来,不得放走一人,明日一早再说。”
第二日天亮不久,宣兰院一众人方用过早点,黑虎便出现在宣兰院里。他来请云月去荀院,一同来的还有木辛。
云月调笑了云曦和木辛几句,如平常一样,云曦没有表情。奇异的是,这次木辛竟然也没什么表情。两人没什么反应,云月尴尬地笑笑,跟着黑虎去了荀院。
“王妃先坐坐,王爷方才临时有事出去了。”到了荀院,黑虎恭敬说。
云月淡淡点头回应。
“王爷找我来何事?”云月随口问。
“奴也不知。”黑虎回道。
黑虎进了书房,片刻后拿出了一盘点心,他放在云月案前。云月顿时眼前一亮,很快又掩盖了下去。
“王爷说这点心要新鲜着好吃,让奴拿给王妃吃。”黑虎笑眯眯道。
云月撑着下巴,双眼直盯着点心说,“其实我们买了柿蓉酥,可是我只吃到三块就被她们抢走了,唉……”
云月叹完气伸手去拿点心,伸到一半突然顿住了,她转头问黑虎:“王爷不喜欢么?”
黑虎点头。
“全都给我了?”
黑虎再点头。
“那我不客气了。”云月端起盘子往外走。
走了几步,黑虎神色变得异常紧张,正欲叫住她,她却突然停住了。
“不行,拿回去又得给她们分去,我吃完再回去。”云月转回身坐下。
云月拈起一块糯薯糕,啊呜一口塞进了嘴里,快得让黑虎猝不及防。
云月见黑虎定定看着她,她咽下满嘴食物,将盘子递到他面前:“分你一半。”
黑虎使劲摇头。
“别老奴阿奴的,周旷珩又不在。”云月上前一步,盘子仍然递在黑虎面前,“我一个人也吃不完。”
黑虎却埋下头恭敬行了个礼:“王妃慢慢吃便是,奴还有事要办。”说完不等云月反应便退了出去。
云月有些疑惑,却也无心探究,她将一块玉梨酥丢进嘴里,含糊叹道:“唔啊……好好吃~”
一个时辰后,周旷珩还未出现,荀院里也没有人。云月便溜到书房里去随手拿了本书看,又随便煮了壶茶吃。她斜躺在茶案边,一边看书一边喝茶一边吃点心。
红酥手,青锦垫,茶案上摆了一枝腊梅,香远益清。南方气候湿冷,窝在绒毯里看书再惬意不过了。
吃完了茶点,云月还不走。她趴在地上,看书看得入了神。书名叫《东亭说史》,是一本野史杂谈,云月惯爱看这种书,一般的野史杂谈还入不了她的眼,这一本写得真是好,她看起来便停不下来。
周旷珩不知从何处走出来,到了她头前。他站了半晌,云月才瞥见他的脚。
“王爷回来了吗?”云月头不抬道,说完翻了一页泛黄的书页。
“谁准你动本王的书?”
周旷珩的声音响起,云月一骨碌爬了起来。
“我不知道不能。”云月垂着头,站在高高大大的周旷珩面前,就如同做错了事的孩子。
“没规矩。”周旷珩沉声道。
埋头沉默了半晌,云月抬起头,讨好地看着他:“王爷能不能把它借给我?我保证替你保存好。”
“不能。”周旷珩侧过身,斜眼看见云月失望地埋下了头,他补充道,“只能在这里看。”
“真的?”云月抬起头,一脸如获至宝的表情。
周旷珩挥挥袖走了。
云月觉得怪怪的,他找她来不是有事么,怎么不说就走了。目光转到手里的书上,云月将此事抛诸脑后,她趴回地上,津津有味地继续看书,看得入了迷不知时间流逝。
毒发的时候天已黑尽,云月的腹部先是隐隐作痛,云月捂着肚子不当回事,渐渐地疼痛剧烈起来,她看不进书了,最后到了痛不欲生。
颤抖着双手将那本书整齐地放好,云月捂着肚子在地上缩成了一团。冷汗从她的额角滑下,滴在地毯上。
黑虎走进来看见云月这个样子,愣了片刻飞快地跑了出去。
云月想叫他,却痛得发不出声音。她伸出手去,黑虎已经不见了踪影。她的手抠住地席,指尖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