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邑王妃从军记(15)
“再给我加一床被子,睡一觉应该就有效了。”云月说着裹着被子躺了下去。
云月睡了一个时辰,晚上起来吃饭时,身子没有异常。第二日天大亮了,她醒来,头不晕脸不红,什么事没有。
正坐在被子里发闷,云袖进来伺候她起床,笑得特别甜对她说:“小姐身体真好,冻了一下午,要我早病倒了。”
云月听了把她轰出去,自己穿衣起了。吃了早饭,外面大雾正浓,她拿着那本王府规矩集走了出去。
云音和云袖追到院里,云月头也不回对她们说:“别跟来,我去找周旷珩。”
☆、弄雨花三
王妃要进荀院,黑虎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正在犹豫间,云月一个闪身就绕过了他,几步跑到檐廊下,蹬了鞋子就进了屋。
黑虎追进去,刚想对王爷请罪,却见云月凑在王爷书案边,笑得一脸灿烂拿着一本书向王爷请教。而王爷面无表情,没有皱眉,没有生气。他怔了片刻,默默退了出去。
“这一条我不懂啊,为什么不能差使王府侍卫做事?”云月指着书上一行字,眨巴着大眼看着周旷珩问。
周旷珩垂眸看着云月的脸,手下握着蘸了朱砂的毛笔,没动,也没说话。
“我猜猜。是不是因为王府安全最重要,他们专门负责护卫,不能做别的事情?”云月还是笑得灿烂。
“看完再来问本王。”周旷珩终于开口了,那本书被翻到四分之一处,他知道她还没看完。
见周旷珩没有赶人,云月喜笑颜开:“那我在这看。”说着也不等他同意,摊开书就在书案侧边看起来。
书房静了下来,一点儿声音都没有,云月垂着脑袋,目光落在书上。过了一会儿,寂静中传来沙沙的声音,周旷珩写字去了。
云月缓缓呼出一口气,翻了一页书当真去看了。看了一会儿就忍不住东张西望。
荀院的屋子有三间房,一间正厅,布置得很正式,应该是周旷珩接见官吏的地方。左侧是书房,书案在上首,书案后的一面墙全是书本。对面的墙边放了一架八宝格,几乎占了整面墙。本是放摆件的格子里,更多的是书册奏本。
与正厅这个门相对的另一边是另一扇门,门外是檐廊。门内摆着一方茶案,案上茶具齐备,还有一只插瓶,瓶里立着一根竹枝。
云月对房里的书很感兴趣,对那方茶案更感兴趣。她抬眸瞟了一眼周旷珩,见他专注于面前的奏本,没好意思打扰他。
中午,黑虎来看了一眼,让王府厨房备了两个人的午膳。吃饭时,云月几次对周旷珩说话,都没得到回应。最后周旷珩似乎烦了,看着她说了句:“食不言。”
云月撇嘴,默默吃饭去了,只是动静弄得有些大。周旷珩却没再说什么。
午后,云月有睡午觉的习惯。其实周旷珩也习惯睡午觉,但去了绝城三个月,积压的奏本连批三日还没批完,他不打算睡了。
云月跟困意斗争了一刻钟,还是没能扛得住。她的脑袋第二次点下去惊醒后,她合上书坐起来,眯缝着眼扫了一眼书房,见茶案边有垫子和毯子,便旁若无人地丢下书,走到茶案边躺下,拿毯子把自己裹了个严实。
躺了一会儿,觉得有些冷,睁开眼发现茶案对面的门开了一点缝隙,她抬腿,用脚把门拉起来关严了。收回腿后,片刻便呼吸均匀起来。
周旷珩看着她的动作,直到她睡着了才敢相信,她就这样在他面前睡午觉去了。他放下笔,揉着眉心,嘴角勾起一丝若有似无的弧度。
半下午时,起了风,吹得外面竹林沙沙响,云月翻了个身,过了一会儿,又躺平了。她睁开眼,左右看了看,书房里没人。
云月坐起来,看着屋子那头的书案,慢慢挪了过去。到了案前,她伸手越过一应笔墨纸砚,摸上了那边一张奏本。她提起封面,看了一眼,眼珠子都没动一下就放了回去。
她没再动别的东西,趴在桌案上伸了个懒腰,然后站了起来。一转头,就看到门口立着的人。
周旷珩看着她,眼里没有什么怀疑和厌恶,却有莫名其妙的自信,仿佛在说,即使你清楚南邑的一切底细,也奈何不了本王。
云月没心思看他的神情,只觉窘迫,她埋头道歉:“对不起,我只是好奇。我只看到几个字。”她下意识没有说谎,没有说自己什么也没看到。
周旷珩却没说什么,向她走来,走到近处,却是向着书案去了。他坐下,拿起笔翻开奏本,若无其事继续批阅。
云月真的彻底被他无视了。
她转身,羞恼得红了脸,她走两步到书案那头,拿起自己带来的书,大踏步走了。
云月走时脚步声很重,周旷珩却一直没有抬头,手下笔触流畅自然。
从那以后,云月没再去过荀院。周旷珩也没来看过她,仿佛真的当她不存在。
她窝在宣兰院看《王府规矩集》,当她的憋屈值达到一定程度时,云起跟她说了一句话。
他说:“青菜,我仿佛已经看到了你的未来。”
“什么未来?”云月头也不抬随口问。
“就像霓姐姐那样的。”云起沉了眉头。
云月停了翻书的手。
云霓是他们的堂姐。她出嫁之前,也是如云月、云起那般,制霸云牧岭。
云家搬到凌绝山庄后,云月、云起、云霓三人一伙,上树掏鸟窝,下河摸螃蟹,无乐不作。什么家规族规全都为他们让路,三人无法无天,只差把脚印踩到天上去。
两年前云霓出嫁了,嫁给了当朝礼部尚书的二公子,从此一入后宅深似海。
半年前,云月出嫁前,他们两个去看过她。云霓的双眼没了神采,整个人变得了无生气。对他们二人以礼相待,不再叫他们毛小子、毛丫头,一口一个弟弟妹妹,客气而疏离。
云月听了云起的话,出神足足一刻钟,然后她非常冷静地吩咐云雨:“把这破书拿去烧了。”
云月此人,不怕有朝一日流言蜚语,刀斧加身,就怕从此画地为牢,自诛己心。
云月相信周旷珩不会真的让她按照那本《王府规矩集》来行事。他是武人,看起来也是个不拘小节的人。什么女眷行路应缓,笑不露齿,不见男客;什么视夫如天,先敬后爱,温淑德婉之类的规矩,他应该不会在乎。但为求稳妥,她决定试试水。
她跟底下丫鬟和仆役在王府正院里踢过毽子,周旷珩回府时撞见了,没理会。不几日,她跟几个仆役学了当地的一种叫六子冲的棋,刚学会就跟他们赌棋,刚开始输了两盘,后来就再也没输过,两日内把几个仆役的月钱赢光了,他们都不肯再跟她赌。
她拿出王妃的威严非逼他们再赌,结果他们告状告到徐伯那里,徐伯请示了南邑王。王爷竟然没说什么。
几个仆役欲哭无泪,云月却没再逼他们赌博。
她确定了周旷珩的底线还要再低,她让徐伯请一个男画师为她画画。徐伯上报给周旷珩,他还是任她去了。
画师的画技极好,被画的人动来动去不安分,他却把她的懒散俏皮都描摹了出来。云月特别满意,把那副画小心收藏了起来。
偌大一个王府,仿佛周旷珩真的不存在,还是她一人说了算。意识到这个,云月开始心痒,她想出府了。
半个月后,她摸清了南邑王府的布防,伙同云起制定了几套溜出王府的方案。保险起见,她让她哥假公济私试验了几次,最后选中了一条最稳妥的路线。
这日,云起休沐,她前一日便同他约好了要出府。
一大早,刚吃了早饭,云月穿起男装,一边整理身上的织锦丝绵深衣,一边对四个丫鬟威逼加利诱。
“天黑前我一定会回来,你们就当我还在屋里。等我回来给你们带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