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明月照宋城(291)
“二郎……”嫤娘急得要命,偏偏又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田骁低声说道,“你在家里好生呆着,我去去就回。”
说着,他理了理衣裳,大步流星地朝着外头走去。
“二郎!”嫤娘急急地追了出去。
田骁已经走出了内室,站在了堂屋门前的石阶上。
他转过头,朝着妻子露出了安抚的笑容,然后对二婢说道,“你等先服侍娘子用晚饭!”
说完,他便径自去了。
嫤娘咬着嘴唇看着他的背影,心中的。
秀儿遵照田骁的意思,摆好了饭请嫤娘去用,嫤娘本无胃口,奈何碧琴也过来劝,她只得食不下咽地吃了两口……
田骁这一去,到了快二更时分也没回来。
碧琴突然从外头进来了,将一个细细的竹管递与嫤娘,嫤娘不明所以地接过来一看,见那竹管上还滴着蜡……
她看了看碧琴。
碧琴说道,“这是郎君递进来的消息儿。”
嫤娘一怔。
这是田骁递进来的消息儿?为什么他不自己进来?难道说,真有什么变故了?
她连忙用指甲掐开了那封住了竹筒的蜡,果然看到里头有张折得细细的纸条……再将纸条打开一看,上面是她十分熟悉的几条字,还龙飞凤舞的。
“淮水河畔捉奸”
嫤娘又是一怔,田骁让她去淮水河畔捉奸?捉谁的奸?她太了解他的性子……说他出去装装样子与人一起喝喝花酒,这是有可能的,但召妓……这不可能!
再想想先前他来跟自己说起南唐后宫里的情势时,其实是有些为难的。
所以说,捉奸应该只是幌子?今天晚上,其实就是他们夫妻要离开的时候了?
嫤娘默不作声地将那纸条放在灯烛上烧了。
跟着,她站起身,整了整自己的衣裳,先是在屋里转了一圈儿,看了看屋子里的摆设,细想了一番有没有什么遗漏之处。
再三确认妥当之后,她才一扬手,将放在炕桌上的茶壶高高举起,重重摔下!
“咣当!”
茶壶破碎的声音在寂静的夜空里显得格外突兀。
“……我跟着他,一路跋山涉水的来了人生地不熟的这儿,他倒好,把我一个人撇下,竟去外头寻花问柳?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嫤娘对着窗子外头高声叫骂。
碧琴和秀儿已经知道了原委,装腔作势地说道,“夫人息怒,息怒啊!”
嫤娘假意大哭了起来,悲愤万分地高声叫骂了起来,“柱儿!柱儿!”
跟着,她就从内室里冲了出来。
碧琴和秀儿也跟她后头跑了出来,嘴里一迭声地大声叫着“夫人息怒,夫人息怒!”
小厮柱儿奔了过来,“卟嗵”一声跪在嫤娘面前,说道,“柱儿听夫人的吩咐!”
“我问你!你们先生在哪儿喝酒呢?”嫤娘使尽了全身的力气,高声大喊道,“你说!说啊!不说是不是……不说我明儿就卖了你!”
“呜呜呜……夫人饶命!”机灵的柱儿也很配合地大哭了起来,说道,“夫人不要卖了小的,小的什么都说,什么都说!小的听寻枫哥哥说,先生常去淮水河畔的玉莺画舫吃酒……”
“走!你带我去!”嫤娘“哭”道,还顺手拿起了秀儿搁在院子里的洗衣杖。
柱儿跑到开了门,陈夫人何夫人与其他几位好事儿的清客夫人正站在嫤娘的院子外头看热闹,见嫤娘拿着洗衣杖气冲冲地跑了出来,众人都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
“沈家妹妹……你,你这是做什么!”陈夫人上前问道。
嫤娘呜呜哭了起来,“陈家姐姐,我这日子没法过了!今儿我就要去问问他,他若是真爱那起子娼妇,那就休了我,自迎娶他人进门!横竖这样的日子我不过了!”
陈夫人劝道,“沈家姐姐,这男人啊,他就没有……”
“陈家姐姐!你帮我不帮?”嫤娘打断了她的话,哭着说道,“今儿不是我死就是他亡!求姐姐跟了我去……陪着我去看一看,我要活剖了他!看看他的心肝到底是不黑的……柱儿!你还不去备马车?你要让我走着去?”
柱儿唯唯喏喏地去了。
陈夫人则被嫤娘的话给吓了一跳!
“这,这……哎哟沈家妹妹,这,这男人三妻四妾的,不,不也挺正常的嘛……你看,我们家也有妾……那个,妹妹啊,你听我一句话,快把那棒槌放下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的啊……再不济,咱们去皇甫夫人跟前说理儿去啊……”陈夫人见了沈娘子面上的绝决之色与手里的洗衣杖,弱弱地说道。
嫤娘摇了摇头,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不许他纳妾!绝不!”
说话之间,柱儿已经叫了一辆马车过来,嫤娘又问了一声,“陈家姐姐,何家姐姐……你们真不随了我去?”
陈何二位夫人哪里肯去!这明明就是人家夫妻俩打闹,她们在旁杵着做什么!以后他们夫妻合好了,岂不是看着自己更添尴尬!
于是陈夫人便推脱道,“你的事,我本不该辞,奈何家中小儿正病着,我也不好大半夜的出门,你看……”
何夫人也闪闪烁烁地说道,“我家夫君也有些不好,那个……”
嫤娘摇了摇头,提着洗衣杖转身上了马车。
碧琴与秀儿也跟着上了马车。
接着,柱儿驾着马车离开了。
众清客夫人看着马车远去的影子,摇头道,“真想不到……这沈娘子啊,平时看看文弱温柔,想不到性子竟这样烈!”
第两百二十三章入南唐(二十八)
嫤娘坐在马车里,沉思不语。
碧琴与秀儿则紧张地坐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过了好一会儿,嫤娘才轻声问道,“你们跟我们一块儿走吗?”
二婢同时摇了摇头。
碧琴道,“属下在明面上,可是府中的侍女呢!今夜送走了夫人,想来日后还会回到后院去当差……”
秀儿也说道,“主上有交代,婢子恐怕还在这儿再呆上一年半载的,才能离开。”
嫤娘点了点头,说道,“你们有什么话,或者什么物件想让我捎回去的?”
秀儿是田家训练出来的死士,倒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想法;但碧琴却是皇城司的人,她本是官家女,因父亲犯了事她才自愿入了皇城司,求的就是立功以替父赎罪。于是,听到嫤娘的话,碧琴顿时就有些激动了。
“娘子……当真可以么?”碧琴激动得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嫤娘道,“只是带个话,应该可以。”
碧琴咬了咬嘴唇,说道,“多谢娘子!我就想知道,原任滁州十七里驿站有个驿吏,叫史松的,五年前他行差踏错犯了事儿,被关进了天牢,他的妻儿亦被收押……碧琴就想知道,他和他的妻儿……可还活着。”
嫤娘看着碧琴微微泛红的眼眶,郑重地答应了。
碧琴小小声地啜泣了一声,又死死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马车摇摇晃晃的赶到了淮水河旁。
“夫人,到了。”柱儿在外头说道。
碧琴和秀儿下了车,将嫤娘扶下了马车。
嫤娘拿着洗衣杖站在淮水河岸旁,她看到了浮在河面上那十几艘灯火辉煌的华丽画舫,想来在这世道上,作乐的男子终是数不胜数的,不由得皱起了眉头,问道,“柱儿,你们先生在哪儿?”
柱儿应了一声,连忙向旁人打听去了。
旁边有些好事之人见有个衣着端庄的娘子拿着洗衣杖,领着侍女与仆人站在淮水河畔,朝河面上的画舫不住地张望……便晓得不知是哪家寻花问柳的郎君家的娘子出来捉奸了。
那些好事之人连忙上前热情的相问,得知是府清客夏五郎的妻室寻了来,立时就有人上前嘘寒问暖,更有人起哄似的去催动了小舟过来,要接这位夏沈氏去画舫上寻找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