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明月照宋城(178)
“这,这……”华昌候夫人的额头冒出了涔涔冷汗。
顿了一顿,嫤娘又道,“这第三嘛……如今姬妾妓者,多论典租……我二姐姐所嫁,不过只是庶郎君而已,房里就已经豢养了二十几个姬妾。恐怕……已经去了的先世子房里,姬妾只会更多吧?还有……”说到这儿,嫤娘有些不好意思,却仍是一鼓作气地将下半句说了出来,“……还有候夫人房里,姬妾可能就更多了吧?”
华昌候夫人有些生气。
任是谁,也不喜欢把自己家里的隐私说出来让外人知道。
更何况男人们纳妾,说得好听点是附庸风雅,说得不好听就好色了。
可是……
只听到夏嫤娘突然话风一转。
“候爷,先世子,庶郎君……胡家郎君们豢养的姬妾,恐怕加总下来,也有近百人吧?这一百个主子……怎么也得有三五百个奴仆来服侍,再加上零花钱,脂粉钱,还有平日的绫罗绸缎首饰钗环……夫人,贵府真是……财大气粗啊!”嫤娘微笑着说道。
华昌候夫人起先还有些不明白。
但一细想,她顿时惊得冷汗淋漓!
以前,华昌候府全靠倚仗宫里的胡昭仪,宝妆楼就是他家开的。有了这层关系,内务府为宫中嫔妃宫女儿们采买脂粉首饰和成衣什么的,大内敕造之物再加上回扣……这些年来胡家赚得是盆满钵满的,也从不把这点儿花销放在眼里。
可如今……
胡昭仪失宠被贬为宫人,内务府的那帮子人本就是见风驶舵的好手,恐怕宝妆楼很难经营下去了……这倒还是其次的。
最最重要的是,万一外人都与这夏五娘子同一想法,会不会怀疑胡家的钱财都从哪儿来的?这又会不会再为胡家带来噩运?现在胡家已经没有靠山了,可万万经不起折腾了!
夏嫤娘一直在仔细观察着华昌候夫人的神态。
见她满面惨白,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嫤娘知道,她已经被自己给唬住了。
只是,嫤娘也自知,自己说的这些话,很多都经不起推敲,也就唬唬后院妇人有用。最好是趁机哄得华昌候夫人让夏碧娘出来见见,否则只要华昌候或胡二郎一回来……她可是没把柄能镇得住的,说不定就更加见不到夏碧娘了。
“夫人,咱们夏家与胡家是姻亲,总是希望大家都好好的……您说,是也不是?”嫤娘上前拉住了华昌候夫人的手,情真意切地说道,“咱们都是后院妇人……前头的事儿,我们也管不着。咱们姐妹也只要知道我二姐姐好好的,这就够了……夫人您说,是也不是?”
说着,嫤娘还回过头看了婠娘与茜娘一眼。
婠娘连忙说道,“可不是!还求亲家夫人给个方便……我家老家人有几句要紧的话,托我说给她听,夫人快快让我们姐妹见了面,我还急着回去照料家里的那两个混世魔王呢!”
茜娘也道,“……正是,求夫人行个方便罢,我等早些见了二姐姐,也好家去……不然,我家郎君可要找来了……”
华昌候夫人被她们几个缠得不行,也因为家中没有男人在,她确实也有些六神无主,最后又被嫤娘姐妹一催……
“去把二少夫人请过来罢!”华昌候夫人朝身边的一个婆子说道。
嫤娘却眼尖地发现,华昌候夫人还向那婆子使了个眼色。
——这又是几个意思?
难道说,华昌候夫人使的是以退为进的法子?她先假意应允了自己姐妹,然后再拖时间,等华昌候或胡二郎回来?
还是说,其实华昌候夫人是想掩饰夏碧娘的真实境况?
嫤娘眼珠子一转,笑道,“何必劳烦这位妈妈走多一趟呢?夫人,不如我们随着这位妈妈一起去看看二姐姐,可好?”
华昌候夫人的脸色果然有些不自在,说道,“你们既然来了就是客,在这里等等也无妨……我叫了碧娘出来见你们就是了……”
说着,她便朝那婆子使了个眼色,让那婆子快走。
婆子拧着裙摆就跑了。
婠娘和茜娘见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其中必定有鬼!
她们不由得朝嫤娘看了过去……
可嫤娘又有什么法子!!!
她知道,若是不能尽早及时地看到夏碧娘,这次胡府之行恐怕毫无建树!可她虽然急得要命,却又无计可施。
——毕竟这是胡府,她们姐妹没有胡府主人的同意,也不能随意乱闯。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一边哭喊,一边跌跌撞撞地朝着这边扑了过来……
“救命,救命啊!!!”
第一百四十六章胡府秘辛(中)
也不知从哪儿钻出来一个看不出模样的人,大哭着朝夏氏姐妹几人扑了过来……后头还有几个身材粗壮的婆子媳妇拿着擀面杖在追在后头撵她。
只见那人一边掩面痛哭,一边瘸着腿儿,飞快地朝着夏氏众女的方向逃了过来。
婠娘茜娘和嫤娘几个顿时有些惊疑不定。
只见那人逃到了夏氏众女的跟前,“卟嗵”一声就跪了下去,用沙哑的声音哭泣道,“大娘子!四娘子,五娘子……求你们行行好,快救救我们二娘子啊,我们二娘子她,她……她就快要死了……”
众人定睛一看,来人是个哭花了脸的小娘子!
再定睛一看,这小娘子,仿佛是自幼陪在夏碧娘身边的使女春莺?
嫤娘一怔。
春莺应该已经开了脸,成了胡二郎的通房。那日夏碧娘回夏府炫耀的时候,嫤娘都还曾见过春莺,那时的春莺穿着绫罗绸缎,头上还簪着金钗……通身的气度,并不比小户人家的正头娘子差。
可是,眼前的春莺不但披头散发的,身上的衣裳也皱得不像话,还沾满了泥土灰尘,面上更是青一块紫一块的……
众女一怔之下,皆是怒容满面。
“春莺?真是你……这,这到底怎么一回事?”茜娘失声惊呼。
婠娘也急道,“春莺你说什么?碧娘她,她到底怎么了?如今又在何处?”
春莺抽抽噎噎地看了看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的华昌候夫人,害怕得低下了头。
夏氏众女虽然平时也不齿于夏碧娘的为人,但毕竟是同根生,今天又是特意为了夏碧娘的事儿而来的胡府……可从春莺的说法和境况来看,仿佛夏碧娘的处境很是危急?
“敢问夫人,我妹妹到底怎么了?”婠娘怒问华昌候夫人。
茜娘也上前扶住了满面是伤的春莺,让她坐到了椅子上,先是掏出了自己的帕子给她,让她擦擦糊了一脸的眼泪鼻涕,又端过一杯已经凉透了的茶水,让春莺润润喉咙。
华昌候夫人本就有些心虚,这会儿又见了春莺浑身满脸的伤,也有些惊惧,连忙问道,“……春莺,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昨儿收押你们去柴房的时候,你,你……你可不是这番模样儿啊!怎么,怎么……春莺!这是不是你自个儿演的苦肉计?”
春莺恨恨地盯着华昌候夫人,“啐”了一声,突然脸色一变,拉住了茜娘的袖子,“四娘子,求求您……我们二娘子被她们灌了药,浑身流血不止,看样子是不太好了……求你们快救救她,快救救她啊……”
夏氏众女听了这话,更是大惊!
夏碧娘被灌了药?
灌了什么药?毒药?为什么?
华昌候夫人也又惊又怒地说道,“……喂!春莺,你可不要血口喷人啊!”
“我是不是血口喷人,夫人你摸摸良心就知道了……”春莺大哭了起来,“……要是我们二娘子真的死了,你就不怕她来找你索命?”
华昌候被吓了一跳,“啐”了一声,有些害怕,却又不敢置信。
嫤娘急道,“夫人,既然如此,我姐姐到底何在?你让我们去看看她不就得了?我姐姐若是有什么万一,我们夏家也是不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