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贱谁怜(17)
我斜了一眼他的大红袍,又斜了一眼他的披头散发,怎的如此狼狈?
泄天机自顾自得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迅速喝完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又迅速喝完后,便捧着第三杯水盯着我看。
我问他怎么像是被人蹂躏过似地。
他说《麻子传情》第二集太热销了,拥护者们也太热情了,害他连经过妓院门口都被花姑娘们热情拉扯,实在是有辱斯文。
随即,泄天机给了我一份京城路况图,我细细看了才发现“天机书店”旁边就是“小妹妓院”,再旁边是“二爷酒楼”,斜对过不就是贾家在京城的当铺总店么,再隔了三条街就是贾家。
至于别的景观,我还来不及琢磨,敲着书页的手便被泄天机握住了:“娘子,这么急着找为夫来,可是思念得紧?”
“嗯。”我笑着应了,在他双眼放亮的下一刻,又道:“听说《麻子传情》出了第二集,我不仅要作者签名版,还想要个独一无二的祝福语。”说完,我便被自己的虚荣心打败了。
听了我的话,泄天机二话不说,便伸手在大红袍下抽出一本热乎乎的《麻子传情二》,就着烛火和现成的笔墨,在上面写道:“如花美眷,似水流年——赠与娇妻晓泪。”
落款是“天机一懈”。
看到“一懈”二字,我不由得一愣,这才明白先前的“一泄”是我误解了,于是接过《麻子传情二》,轻呼着气,小心翼翼的吹干上面的墨迹。
一抬眼,正望见枕着双臂趴着看我的泄天机,那漾着笑容的薄唇真是很迷人,与那双似乎装进了千言万语的眸子遥相呼应,双双对我进行诱惑。
我顿感颊上微热,不甚自在的别开脸,清清嗓子问道:“你姓什么?”
泄天机淡淡回:“天大地大,何处皆是我家,姓氏那些都是浮云,不提也罢。”
我一时感触颇多,以为他与我一般是有姓难言之人,便心心相惜起来。
“哎!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其实,我也是有姓不能说啊……”我嘴里如是说着,遂垂首忸怩的一下下抚摸着书皮,也不知道下面还应说些什么。
泄天机一下子抓住我的手,热烈的望着我,道:“娘子,咱们私奔吧!”
(下)
听到这话,我立刻激动了,一下子反抓着他的手,紧紧地,说道:“一懈哥哥!你怎么会想到私奔呢,莫不是在对我剧透《麻子传情》第三集么!”
说罢,我哪还管得了这时泄天机一瞬间的表情呆滞所代表的背后意义,完全沉浸在麻子与小白的旷世绝恋中,便自顾自的翻着《麻子传情二》,心里激昂难耐,边看边嘀咕着:“这都娶进门了,又怎么会关系到私奔?莫不是……”
鬼使神差的,我正巧翻到某一页,上面是这么写的——
王二麻子的生意投资再度失败,小白很失望,后果很严重。
在夫妻床上交流完毕一回合之后,小白对王二麻子放话道:“麻子哥,若是家里的财产被败光了,奴家便只有与你分道扬镳呢……哎,你也知道,奴家岁数也不小了,辛苦这么多年本想找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一生衣食无忧,怎奈你如此不争气,奴家也感到压力很大,实在是不得以才做出这般决定啊!”
听完这话的王二麻子心里那叫一个拔凉啊,面上却不得不表现的若无其事,殷殷切切的哄着小白,把她的小蛮腰搂的死紧,生怕这花了许多金元宝才到手的肥鸭子就这么的跑了……”
看到这里,我心里那叫一个拔凉啊,更加使劲攥住泄天机的手,满怀期盼的看着他,说道:“我说一懈哥哥啊,难道小白真的要跟野男人私奔了么!你可不能这么残忍的虐麻子哥啊,他可是我的精神食粮,是生活里的最后一点寄托了!”
泄天机听到这话立马振奋了精神,许是想不到他的作品在我心里能有如此地位吧,面上萌生出一种类似于受宠若惊的意味,可他激动了半响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只是用他的十指紧紧交缠住我的十指,以表示他的喜悦。
我见他这般,心里着实着急,着急着小白到底有没有跟人私奔,也着急着王二麻子会不会再度变得一无所有,幸好泄天机又连喝了三杯水之后,终于找到了言语。
他定定的望着我,道:“娘子,你可愿意与我私奔!”
我心道,怎的说了半天又说了回来,看来转移话题失败,于是我决定采取将心比心的怀柔政策,这才委婉的问道:“一懈哥哥,在你看来,若是王二麻子依旧多金,事业有成,小白是否会另选他人?”
霎时间,泄天机似是明了了我的意有所指,更何况贾公子不若王二麻子般丑陋,女人又怎会无端端放弃呢。
泄天机很失落,抽回了他的手,垂着首,任由乌发阻挡我探究的视线,半响不语。
我看在眼里,难免觉得有点罪恶感,便开口劝慰道:“这……一懈哥哥切莫往心里去才好,毕竟女人若是红杏出墙,或是梅开二度,这都是难以融于世的啊!你也不想我一辈子遭人口舌,背负着水性杨花的骂名吧。”
“可你二人尚未拜堂。”泄天机抬起头,面无表情的指出关键。
我一怔,连忙又道:“可我俩就快拜堂了!”
说着,我还将《麻子传情二》紧紧护在胸口,生怕他一个不满意将书拿了回去。
哪知泄天机见到我的动作,先是微愣,而后尴尬,别开了脸,艰涩的说道:“你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我一惊,心道他是误会了,这就要解释道“我并非那个意思”,却不想他很快又说:“我舍不得对你用强。”
啊!
不得不说,我被略微的感动了一下,但也就是那一下罢了,因为这份细小如尘埃的感动很快就在他接下来的话中,灰飞烟灭,化为乌有。
“嘿嘿,我身上没带元宝。”泄天机不好意思的冲我笑了,还潇洒的撩了撩他颊边的发,仿佛瞬间就把自信心找了回来。
我立刻找不到语言了,尤其是因此想到王二麻子脱掉大棉裤把小白给强办了的场景,居然还在事后给了一锭元宝作为补偿,我心里那叫一个感动啊。
但我并没有将这种艳羡表现出来,主要是怕泄天机下回真带着元宝来,索性冷着语调对他说:“你当我是那种爱财如命的拜金女人么!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意料之中的,泄天机乍听之下先是一慌,随即辩解道:“不不不,娘子,你绝不是那种女人,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娘子之肚了!”
我心想,不不不,我的的确确是那种女人,只是我表现得不明显罢了。
正当泄天机急于表明心迹的时刻,门外传来了细微的动静,“叩叩”两声敲门声,随即便听到贾公子的声音:“晓泪,可曾睡下?”
“哦,睡了、睡了,都脱光了,你别进来。”我连忙道,说完才想起做人要低调,又补充道:“不不不,我没脱光,只是脱了半光,但你还是不能进来,有事门口说吧!”
“咳咳,是这样的,白日你找我,但是正巧我在忙,这会儿刚刚忙完,所以来看看你……”贾公子的声音很是疲惫,听着让人心疼。
按照贤妻良母的准则,我本该不顾脱得多光也要开门请他进屋,温上两杯热茶水,再给他锤锤肩、揉揉腿什么的,以期留住相公的心。而不是像此刻这般,与我的情夫面对面的传递秋波交流感情,让贾公子站在门外喝西北风。
思及此,我感到了些许愧疚,意识到自己正在走一条侵猪笼的康庄大道,便使劲儿的朝泄天机摆手,示意他快点走。
却哪知泄天机只是撑着下巴歪着头,一脸兴味的瞅着我笑,也不知道笑什么,笑得我脸上热乎乎的,实在找抽。
门外的贾公子听我半天没言语,便识趣的说道:“我明儿个再来看你,顺便拿几件首饰给你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