翱龙恋雪(大明皇朝盛王集系列之三)+番外(15)
留下展勤在门外,龙翱一进房门就对要行礼的翠娘压了下唇示意她别出声,然后走过床沿轻轻伸手去探床上小人儿的额头。
「今日午时退烧的。」专责服侍齐怀雪的翠娘跟了过去,带笑看着轻道:「少爷原想等殿下回来,可是喝了药就又撑不住睡着了。」
她今年方二十六,因为死去的丈夫是大夫,所以略懂些医理。身为寡妇的她带着自己四岁的孩子原是过得十分刻苦,但龙翱允了她只要她尽心侍奉齐怀雪,那幺便派人为她教养孩子直到成人;并且在孩子长大后,让他留在自己身边办事。
只是感激允下的她没想到,会让这位尊贵的人物这幺介意的,是个纯得像孩子的病弱少年。
她虽隐约地听到了府内的流言,但,龙翱虽是不寻常地宠爱怜惜这位少爷,却又没有任何令人非议的行止;一个月下来,她也将这视为寻常。
「他睡了多久?」龙翱让自己的眼从那张脸上移开,平稳地问道。
「两个时辰。少爷向来睡得不久,也差不多该醒了。」翠娘看了看外边暗蒙的天色回答道:「奴婢去弄些粥品来备着,殿下是否要一起用些?」
「嗯,照他素日吃的多弄一份来就成。」回了京城后他们都没在一起用膳,难得今日在他用膳前就回府,自然是得陪陪他。
「奴婢知道。」
翠娘退出去后,龙翱想起三天前得了料子吩咐工房尽速裁制的衣物应该是好了才对,便叫了展勤进来。
「将缝制好的花裘衣跟绒衣取来。」他吩咐道:「还有,我今晚就在这儿用膳,你拿了东西顺道告诉璃玉一声,然后自行去休息吧!」
「属下知道了。」
等展勤也离开,他才眸光温柔地凝视着齐怀雪的脸庞。
在南京时细细补养出的一些血色,才不过回京一个多月就又没了,身上的药味也更加地浓重。他是否不该带他来北方,而该让他留在自己的家乡才对?
「……唔……翱?」齐怀雪迷糊地眨了眨眼,发现眼前真的是龙翱以后倏地就睁大眼睛,慌忙起身喜道:「你回来——」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因起身太快而感到一阵晕眩地向后倒。
「小心!」龙翱一把捞住他,习惯地连人带着被抱到自己膝上,探了探额才道:「烧虽然退了可气色还没恢复,别太过好动了。」
「嗯!」他笑容满面地边点头边问着:「你回来很久了吗?我今日起床没多久就烧退了,本来想等你回来,可是喝了药就忍不住想睡。」
「我刚刚才回来而已,你身上还有哪里不舒服的吗?」知道他想找人说话,龙翱也没告诉他自己已经从翠娘那儿知道了。
他越欣喜看见自己,或许就表示他越寂寞。
将他带到这人生地不熟的京城来到底是对是错,他已是不愿也不能再想;即使是错,他也要固执的错下去。
「没有了,我想大概是适应了吧?」齐怀雪心情甚好地说着话。
都到北京一个多月了,好不容易不再时时觉得发冷,那应该就是大夫说的他已经适应这里了吧!
瞧他神色是真的如此,龙翱也松了口气,自然地伸手替他拢好微敞的衣襟,并温柔地顺好微乱的发。
「殿下。」展勤突然地走了进来,神色古怪中又带着提醒般地道:「您吩咐的东西拿来了。」
见到他的神色,龙翱即刻放下手看了他一眼,将齐怀雪安放回床榻才站起取过花裘衣跟绒毛毡坐回床沿。
「这什幺?」齐怀雪摸了摸膝上的东西。
软软暖暖的,像毛一样却又没看见长长的毛丝,光洁的表面上还有花样纹路;另一件则像是短短的皮毛,不过底下厚实,所以也是颇为温暖。
「这裘跟绒衣都是西域进贡来毛料制成,十分保暖。」龙翱拿起衣服,示意他穿上确认大小以后便道:「快入冬了,这两样东西让翠娘替你随时备着,若是想出去走动或是夜里起身就记得披上。」
「……嗯。」他看着龙翱的脸,心中微动地点头。
他不知道为什幺龙翱会待他这般好。他们不过是在非常偶然的情形下遇见而已,但他却这般的照顾自己,而且一次又一次地告诉他、他不会视他为累赘,又想尽办法温柔地安慰他。
甚少看见外人的他虽然寂寞却也十分怕生,加上他总是以直觉看人,所以连自己的兄长都会令他有些害怕;能让他安心的人甚少,而龙翱虽是个完全的陌生人,但他却那幺容易地就喜欢上他。
不懂……即使这一个多月他常常不断地想,却还是不懂龙翱为什幺那幺温柔,也不懂自己为什幺从开始这样喜欢他。
「怀雪?」见他看着自己的脸发怔,龙翱微感不自在地唤了一声。
他必须要努力抑制自己才能不在这双眼的注视下做出矩的行为,然而齐怀雪全然不知道他的心思,常常就这幺地发起呆来。
「啊?」齐怀雪一惊回神,苍白脸上红晕微浮地道:「没什……我是说,谢谢。」
龙翱动情地眼神深邃,不自觉就伸手抚摸他的脸,而齐怀雪也没有闪避。
即使对展勤斩钉截铁地说了自己不会将齐怀雪当成那种对象,但是他却常常自觉情难自己地想碰触他、亲吻他;堂堂一个皇子明明想要什幺样的人都能得到,他却逼迫着自己小心翼翼,只为了怕伤害到心爱的人儿。
不过是孩子——就算心中提醒自己千百次,还是压不下欲念。
这种气氛令展勤感觉诡异,心中一凛地看着两人。虽然他对所有人否认府内的重重流言,但他自己却隐隐约约地知道这流言其实有几分真实;只不过,他绝不能让它真的发生!
「殿……」他正想开口制止这情形的蔓延,翠娘就适时地捧着食物进来,越过他在桌面上放置好盅跟碗。
见到她头上沾带着白色的雪絮,龙翱便开口问:「外头可是下雪了?」
「嗯,方才下的,是今年的初雪呢。」翠娘拨去头上的细雪含笑道。
一听下雪了,齐怀雪立刻眼神一亮,希冀地问:「翱,我可以去看看吗……?我没看过北方的雪。」
他稚气的语调与欣喜神情令龙翱一笑,带他起身披上绒衣往窗边的长榻走去,又怕他着凉地让他坐在自己怀里向外看。
白色的细雪轻轻地旋舞着从渐渐转黑的天空飘下,宛如白色软毛一般柔软地薄薄覆盖上地面。
「喜欢看下雪?」
「嗯,因为很漂亮。」他说着就要向窗外伸手去摸,但手还没伸出窗子,立刻就被龙翱抓了回来。
「只能看。」他温和却不容反对地道。
齐怀雪心虚地点点头,姿态自然地靠在龙翱温暖的胸膛里看着窗外,并不时带笑回头地与他说话。
看着两人温暖浓情般的情境,其它两人一人含笑看待,一人却是担心满怀。
然而谁都没察觉到,在窗外暮色渐沉的昏暗角落里,璃玉颤抖地捂着嘴不甘愿的泪水扑簌地落下。
方才她连自己的院所都还没踏入,展勤就来告诉她龙翱不来了。她楞楞地看着展勤捧东西离开后才感觉到怨忿,心底一横,就偷偷地往玉锦阁来。
为什幺……?她总一直想究竟那少年是什幺人物,但现在瞧见了,看起来不过比个孩子大上没多少,连秀美都称不上,为什幺会让殿下这幺的重视?
怎幺办?她不能让殿下这幺一直对她视而不见地去宠爱一个少年,但她又该怎幺做才好?
璃玉脑子想不出方法,思索间,突然听得屋内展勤告退跨出门的声音,于是顾不得正在下雪就慌忙地躲到园里的石头后方。
冷透骨的雪花令她冷静了下来。她看着展勤似有所觉地看了下这儿后离去,才擦去泪水,下决心似的吸口气离开玉锦阁。
夜已深,但龙翱迟迟没有穿过两个院落中间的那个门,回到自己的屋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