翱龙恋雪(大明皇朝盛王集系列之三)+番外(12)
「你回去吧,我还不想走。」龙翱依然没有回头,眼神也没移动过半分;唯一的动作是伸出了手,去试探床上小人儿的额际高热。
「殿下!」见着他的动作,展勤终再忍不住地下了决心踏上前,拱手有力地道:「请恕属下失礼,属下认为您不能这幺做!」
「我可曾做了什幺?」他沉静地反问。
他平静的口吻令展勤滞了一滞,才呐呐地道:「这……您说,要带小少爷回京城。」
「我已然说过了不是?」他依然没有丝毫动摇。
「但,您不能这幺做啊!」他有些着急地劝说:「属下知道小少爷很得您的缘分,您也对他很好,但,要带他回京就太过分寸了。更何况这儿才是他的家呀,他未必愿意离开。」
龙翱沉默了一阵,转首看着齐怀雪。
是家又如何呢?这一个月来,有多少次见过齐家的人来看望?给了所静谧的院子将他养着就叫做家人?
若真是有心呵护,齐怀雪不会如此的寂寞、如此渴望着与人接触。
「我已经决定了,不能将他留在这儿。」他低声地道。
听见了那些话,教他如何能放心将他留在这个地方?他不能想象过了一年两年……或是更久的时间以后,这小人儿会被那些人如何地对待。
他不能忍受那些人将他心里的宝贝视为想丢弃的累赘包袱。既然同样是养护着,他绝对比他那些空有亲人之名的人,更加的有能力能照顾好他!
「可殿下,您要想清楚啊!若是这样带了小少爷回京,旁人定会说您——」展勤咬了咬牙,低声续道:「说您养男宠、买娈童,有……有断袖之癖。」
虽说买个小官不算是什幺惊世骇俗之事,各方富贾官商都视为等闲;但龙翱身为皇长子,更何况,他对齐怀雪的关注已经到了令人觉得该警戒的地步了。
「就由他们说去。」龙翱闻风不动地说着,伸手握住了被褥下有些发烫的小手,「你放心,我并非将他当作那种对象,自然问心无愧。」
平日总是冰凉得透沁的手,现今却泛着微汗与温热,但,也依然能让他的心底感觉到温和宁静。
他带他走,并不是想将怀雪视为自己的所有物,而只是……只是想要好好的珍惜、照顾与呵护他,只是想能够常常地看见他澄净的眸子、纯然的笑。
他是他心中的一片净地……一片他这二十多年来的宫廷生涯中,唯一能够捕捉触摸到的洁白啊!
展勤闻言终于暗暗松了口气。他担心了一晚,就怕龙翱真对齐怀雪有那种欲念,那幺事情就不可收拾了。
「但殿下,一但流言传入宫中,皇上与贤妃那儿又该如何交代?」他依然小心翼翼地问道。
龙翱旋而沉默了,不单单是父皇,就连母妃那关都未必能过。但即使他明白一但父皇与母妃问起就势必得面临重重压迫,却也无法违逆自己的心与渴求。
他,一定要带他走!
「父皇与母妃问起,自有我担当,用不着你去烦恼。」他一咬牙,下了决心顺自己的意思任意而为地沉声低喝命令,「说够了就下去!」
这话开口,已是不容违拗的口气。
展勤随了龙翱十数年,龙翱既是主子也是表亲兄弟,对于他的性格也明白得比他人更多;在他面前,龙翱虽有命令,但极少用压逼的口吻。
更因为如此,一但龙翱用了这种语气,那幺接下来的事情就绝对是他不能问也不能插口的。
「属下知道了。」听他这幺说,展勤也只得暗自叹气退出房外。
房门阖上后,龙翱微微地一叹,回过头却发现床上的人儿动了动,半张开因热度而泛红的眼模糊地眨着。
「怀雪!」他带了些焦急地倾过身。
「翱……?」听见呼唤,意识还有些模糊的齐怀雪费力地侧过头,有些不敢相信地喃喃唤道。
龙翱怎幺会在?他还以为见到了发病的自己以后,他会不再理会自己了……就跟那些人一样。
想着,眼泪倏地扑簌落下。
「怀雪!?」龙翱心头一惊,慌忙握住他的手。
被确定的握着后,齐怀雪却哭得更凶了,身子想忍耐地蜷缩颤抖着,但紧闭的唇却压抑不住地出令人心碎的呜咽声音。
或许是因为正发着热的涨痛不适,让他在昏沉间想起了过往的好多事情。大约四五岁的时候,爹娘也曾经这样的守着他,兄姐也偶尔地会来看他;从发病后的高烧里醒来时,还能见到有人陪着自己。
但是,后来却越来越少见了。到了八九岁后,他即使病了爹娘也只会来看望一下就走所以夜里醒了,就是一人面对空荡荡的冰凉屋子……已经好久好久没有人会这样的陪他。
他来越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好象他所住的地方就是这样一个院落,好象他是一个外人,而不是齐家的孩子。
「咳、咳咳!」哭得浑身发汗后,一阵气堵咽喉,他不自主地咳了起来。
抽泣声、咳声跟哭声让齐怀雪原就有些发红的小脸更加涨红,脸上交错的汗水与泪水更是狼狈到令龙翱看得心惊不已,立刻抽开手站起身就要去唤人。
「不要…!」看见他要离开,神智昏沉的齐怀雪慌张地抓住他的衣袖,抽噎着声断续喃道:「不要走……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他好怕,真的好害怕!这间空荡荡的屋子什幺都不会有,他总是只能感觉到自己浑身难受地发热着;耳边听不见其它声音,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跟心跳孤单单地在黑暗中响着……就好象真的死去了一样的,只能感觉到自己。
他知道爹娘不是不担心他,也知道是他自己太常生病,不可能要求他们一直在自己身边;虽然不敢说,但是他还是会想、会奢求。
耳边一声怜惜的叹息,他被轻轻地抱起放入一个稳固温暖的地方;涕泗满面的小脸,也就这样埋入了厚实的胸膛,染湿了衣襟。
龙翱不再说话,就只是坐在床沿,将他横放在自己的膝上动作轻得像在珍惜,却又有力地足以让人安心。
半晌后,齐怀雪终于停了哭声与咳声,有些疲累了地闭上眼;但,他的双手还是环着龙翱的腰际,紧紧抓住他的衣服不放。
「不要讨厌我……。」埋在衣襟里,他呢喃地开口道。
他不知道自己发病时是什幺模样,但是,他却知道那些流言是怎幺说的——他们说他像鬼,一个发起病来吓坏人的病鬼。
他不想让龙翱对自己露出嫌恶,所以怎幺都不愿意让他见到自己发病的模样,但,却还是让他看见了,看见自己那幺丑恶恐怖的一面。
「我不会讨厌你。」龙翱低声回答。
「可是我怕。」他有些倦地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喃喃自语地倾诉自己不安,「只要时日久了,你也会的。」
因为他是个累赘,一个连亲人都会厌烦的累赘;一辈子,都只是个没用的废人。
「若是会,就不会要带你回京城。」龙翱不正面回答地转移了话题。
他知道齐怀雪的心结已深,不会因为他说不会就放了心,更不会因此就相信自己并没有那幺地卑微。
没关系,他会慢慢来,一点一点地拔除掉这个心病。
「你喜欢同我一起幺?」他平稳问着,但心跳却像个初识情滋味的年轻人一般,因等待与期望而跳得飞快。
「嗯,我喜欢。」齐怀雪喃喃地说了声,又紧抱住他的腰闭上眼说了声:「我喜欢跟龙翱一起……。」
他说着,感觉莫名的暖意沁上了身心,让他忍不住地笑了,呼吸渐渐缓匀地在龙翱的怀抱中睡了去。
见他靠在自己的胸口沉睡,龙翱低下了头,轻柔地印上一吻。
他知道自己是完全地沉沦了。即使明知不该,但还是让他这样做吧!因为他一生都不用对他坦白自己的情感,只要能够像现在这样地相处,他就能感受到心底有着一种幸福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