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野(56)
他掠了眼,两指托着她右手,拇指腹按在上方稍用力,朝里带了带,低头去瞧她指甲的形状,空闲的另只手捏着细软的小刷,刷头因蘸裹着黏腻的油性颜料,闪着层亮片,涂在指甲上,薄薄覆一层,很好看。
“嗯,还好没露脸,不然程久要提刀杀过来了。”他低声回答,往前倾倾,细毛刷没进林清溪手里的指甲油瓶,重新润了遍。
酒店吊顶灯惨淡的白,她看着不舒服,关掉,摁开床头半身高的落地灯,橘黄富有层次的光影让方格竹编的灯罩切成一块一块的,打在木地板上,中间最是明亮,越往外走,越疏淡。延到这方羊毛毯上,只余下稀稀的光束挨蹭着。
昏昏暗暗的视野,不太适宜做正经事。
林清溪环抱着膝,将尖尖的下巴颏儿搁在上头,朝左歪斜着脸,一双眼里清透不含带旁的,就这么敞亮着瞅他。右手让他很认真地轻托着,指甲油的颜料清凉细腻,可惜干透太慢。
纪怀郁盘腿坐着,眉目低垂,像在打磨件工艺品。黑色的翻领衬衫,第一颗纽扣没系,微敞着,净白的颈脖什么都未戴。从她的角度看见他浓墨疏朗的眉,轻蹙起。
右手被他松开,她也直了直腰,再伸了左手递过去。收回的右手掌心朝里,接腕的地方托着侧脸,怕指甲蹭磨到耳廓后的散发,只好挺挺地缩着避开脸。
“下周末我再来找你好不好?”
纪怀郁新戏开机,前天已到剧组,是林清溪悄悄瞒着他,定了同酒店的房间,今晚才到。
他旁边摊着本开页卷起的台词本,黑色水笔密密麻麻做满了标注,右下有处铅笔圈出的地方,画了只卡通猪,是林清溪阅后所留,三个问号充分表现了她对明天将要拍摄的亲密戏的不满。
“不嫌累吗?”茶色偏淡,遮过小指甲上半圆的白色月牙。他凝神在纤长的指上了,又觉这颜色太不衬,想再添一添,晃神功夫,左手却让她抽走了。
“不累啊,难道你不想见我?”林清溪仍是愉悦地问着,不像是要借着这个机会发难,只是单纯要听他讲好话。
细刷缺了颜料的浸润,略有些僵住了。纪怀郁两指捏着聚拢尼龙刷毛的顶盖,转了方向朝上,手背搁在绒毯上。
他抬起脸来,影子落在眼睛上,翘了一边的嘴角,有种近乎温柔怜惜的神气。
肩背后是床尾冷硬的木沿,隔着铺下的快落地的长长厚绒被,那凸出的木制床尾的轮廓仍挨隐约挨着林清溪的肩胛骨,膈应着有微微的不适。
她放下膝盖,右手肘支在后头借力要换个位置坐,纪怀郁却忽然起了身,俯身靠近过来,左手落在她腰侧,撑在毯上,半圈住她,像把她抱在怀里一样。
“我是想见你,”这半句语气还是很好很正经的,可他又靠近了一些,平视着直直望进她眼底,接着轻声说,“如果可以,去哪儿我都想和你在一起。”
脸上好似有风吹拂着,撩拨起细细微微的麻,披在肩后的长发因长久受着空调的凉风,温度有些低,分作两簇滑落下来,拥在两侧的肩窝,有降心火的效果。
林清溪定了定神,望着他半晌不作声,突然笑了,露出小小的一排牙齿,两手横挡在眼前,又放下,去勾他的颈,等近些,落下个吻在他的脸侧。
壁挂空调角落绿色荧光突出着数字符号,风叶上下扫着,发出很轻弱的声响。
她抵靠着他的额,再一下轻吻他的唇角。搁置在旁指甲油瓶落了盖,纪怀郁单手旋扭着,再转不动,便将它扔到一边去了。
及脚踝的亚麻质地连衣裙,腰间松松垮垮系着条湖绿色的绸带,半绑着活结,在他指间翻动几下,便没法子一样随他动作,瘫落在两边。
“你明天要早起哦……”林清溪仍是翘着指,颜料将干未干,交叠着搁在他颈后,一句话说的磕绊,要趁他吻尚未落下时抓紧了说。
赤着的双足顿在他手边,带了些许凉意的指尖触上脚踝,激得她不自觉后缩着,却被他捉着无法动。
“没关系……”他略显冷淡沉哑的嗓音在她耳侧,炽热的气息沿着耳后的肌肤,轻缓蔓延着,一点一点往下,轻柔地留下丝丝的痒。
脚踝的凉意延顺至腰际,她短促地惊呼一声,被他揽抱着起来,双腿悬晃在半空,一时失力,她双手贴得更近,欠身紧勾着他的颈项。
眼前再是一晃,满目是投射着影幢幢灯影的白色天花板,身下陷入柔软的床被。纪怀郁欺身近了,目光一寸一寸地在她脸上挪着,眼底是她往常未见过的压抑着的情愫,像迷蒙飘散的白雾,牵引着她深陷。
余下的尾音全让他堵住,暧昧的喘息从她唇间溢出,他鼻息带着痴缠的笑意,加深了吻,游离在她腰间的微凉的指是燃引信的火苗,反复让她起落澎湃,仿佛扑打在沙岸间,携着白沫的卷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