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野(30)
颈脖同右肩僵着有些痛,她直了腰,发觉纪怀郁还是在的,右手两指叩着腕上表,目光未向着她,话却是对她说的。
“再过两分钟就要叫醒你了。”
一片寂然,她似乎能听见呼吸起伏声,小憩后心脏跳动快了些,也更明显,血液冲击着四肢,起伏沉落,他的字句顺了她心脏跳动的节拍,叫她眼前也昏沉了。
他想说什么呢。
林清溪用迟钝蒙了纱般的大脑想着。
他想是酝酿了一番,双手互握着,问她:“后天走?”
“是,你呢?”
没料到她会问,默了一瞬:“今晚。”
林清溪搜刮肚肠在想离开这里的腹稿,字眼在嘴边绕几圈,咽回去。
纪怀郁往后仰了仰,又从手边拎出未拆封的包装罐:“你应该快喝完了?”
只为了送罐花茶一样,他不给拒绝的理由,又解了现在的窘迫:“程久去买东西了,我还要在车上等他。”
飞虫趋光而近,她下车,纪怀郁同她颔首。
林清溪回:“再见。”
惹人厌烦的飞影成群掠过,她紧接着说:“后天见。”
第15章 Chapter 15
树影阑珊,这时候的风是最舒服的,卷起落叶,逆时针微旋,扫至脚踝的高度温温柔柔地掉下,没有半点肃杀和薄凉。
前几天回来后,工作室给二代开了个小欢送会,下班时间延误半小时,林清溪沿径道走回家,这个点少见行人散步。
玛丽珍鞋底软平,带一点高跟,她踩在铺路红砖契合的线缝上,鞋底敲出的声音试图跟上电话里人声的韵调。
“程久说要请你吃饭,你早些来可以见到他。”纪怀郁才睡醒的声线,低低的,像尾韵微涩的餐前酒。
“为什么?”她扯过肩侧的帆布包,找到门禁卡,换上耳机和他通话。
香樟常青,晚冬多少遗有调败气象,叶片夹绿夹黄,她撇了头顶落下的一片,指尖似还留有微淡的香气。
“要感谢你拍的相片。”
“真的,那我待会儿就去挑餐厅了。”都是玩笑话,半真半假。
今晚要加班后期修图,硬盘现在正躺包里,还缺几条咖啡续命。
林清溪一向难以理解为何街道内装的灯光昏暗微弱,聊胜无于,她开了手机后置手电筒,晃晃,照着脚下的路。
本打发时间一样走的磨蹭缓慢,乍一回头,眼风扫过后头,心漏跳了几拍。
她正回那边的话,字句断了断,几秒内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
“怎么了?”他问,接着趿拉拖鞋走动的动静。
林清溪卡壳很快接上,稳着声音说完上句话,降了音,飞速说:“后面好像有人在跟着我。”
她不敢再往后看,之前一瞥足以肯定有个人影在距自己不远不近的地方虚晃着,脑中紧绷着根弦,周遭窸窸窣窣的响动也止住,那人脚步清楚了起来--他依旧跟着。
“清溪?”先是叫了她的名字,尽量平缓的情绪,“我现在下楼去接你,不要挂断电话。”
“前面是便利店……”
到小区门口还有段脚程,四周不见旁人,铁栏尽头是隐在一侧的小店,艺术字体的招牌灯最后一个字是坏的,她脚下速度稍快了些,不明显,步伐勉强平稳。
“好,往人多的地方走,不要着急,继续正常地和我说话。”他应是开了免提,手机置在一边,听得到回音和套衣服的响动,摸到钥匙,手机重新被他扣在耳边,动作略显躁,却作轻松些的语气,“再等我五分钟,我记得附近有个便利店,是灯坏了的那家吗?”
“是。”林清溪说,露在外面的肌肤沁心的凉,以前浏览过的新闻在脑中轮播,独居女性被人盯住,蹲点跟踪。
她上下班向来准时,因小区并不偏远,经常步行,胡思乱想止不住,她开始猜测家门口是否有隐藏的痕迹,除开身后那人,会不会有辆黑色面包车停在暗巷口……
那边门被甩上,想像中止在这里,嗓子眼哽住一般干涩。
“不要想其他的,”纪怀郁说,风声呼啸过,他气息乱了,“吃过晚饭了吗?”
“吃了。”再走几步,到光能照到的地方。
他短促笑了声:“这样啊,我还没有。”
“纪怀郁。”她小声说。
“嗯。”
“我到了,”林清溪顿了顿,“你也不要着急。”
“好,”他应了句,“店里有人在吗?”
踏进白光内,她发觉手心都是汗,坐过山车一样的心情,迈进这槛之前是高高吊起,麻痹着神经不敢往下瞧,迈进劫后余生一般。
店员在柜台后玩手机,见人进来不过懒洋洋地抬头扫了眼。两三个穿蓝白校服的高中生翘着腿坐在靠窗高脚椅上,关东煮浸在汤料半满的纸杯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