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野(29)
“那时候我19岁,还在念书,实习一窍不通,被骂的狗血淋头。”学他一样的句式,她语气倒兴奋,那时联系朋友的朋友,朋友说带进去熟悉下环境便罢,朋友的朋友很是尽责,教了她许多东西。
“嗯?”纪怀郁有些惊讶,仔细地靠近端详。
半晌,从那不算清晰的旧照抽离,拉开些二人的距离,空出的手搭在半开的窗子框沿,微侧了脸,带着夜间微凉的视线自她发旋而下,研究一般端量,不含旁的情绪,声音沉沉的,像在念电影台词。
“好像没有什么变化,你还是一样……”他话说到这里止住。
“一样什么?”
“一样……”他顿住,被难住了一般,默了默,话题抛还给她,“你想我怎样夸你呢?”
林清溪笑说不用,手指尚在相片上方荡着:“原来我们很早之前就见过啊。”
名不见经传的演员和隐形人一般的实习打杂生。
纪怀郁低声说了什么,见她疑惑望来,轻笑:“是挺有缘的。”
他指指相框,又询问说:“能帮我拍张照吗?”
“好,”她应下,摸口袋,“我手机没带出来……”
他已然将手递来:“用我的就行。”
接过,纯色手机壳在他指尖流离过的地方温热,纪怀郁立在那处,同五年前一样放松着。
她找角度拍了好几张,还回去:“这些可以吗?”
屏幕在他两指间调了方向,他只低头掠了几眼:“可以了,谢谢。”
出来够久,他却没有要回去的意思。
“导演马上要上去讲话了。”廊道寂然,空荡只有他们两人,隔音的绒毯收音,她的声调不自觉放缓。
“我再站会儿。”他挪动手,将窗户往里推了些,寒气锐减。
林清溪便循着原路返回,半道回头,纪怀郁却也看了过来,她匆匆别开视线,不再想了。
到大厅外,未碰上鎏金门扶手,程久从里面出来,见她直问:“你有看见那祖宗吗?”
很理所当然的语气,确信她是知道的。
她点点后方,他越过几步折回又问:“你们聊什么了?”
这问得有些隐私了,林清溪纠着眉看他一眼,鉴于平日程久护犊子的情景,她回说:“杀青照片?”
轻飘飘的,他噢了声,要走,林清溪接着说:“我以前原来是见过他的。”
程久转身,一副孺子可教也的模样,她没瞧见,感慨补充:“居然是五年前。”
他的表情垮掉,林清溪肯定从他脸上看出来“竟有此事”的震惊字样,后抛下她,去找真相了。
推门而入,导演抱着话筒热场,从立项谈到今晚结束拍摄,末了要给大家唱首难忘今宵,给“哄”下台。侍应生候着点推来九层庆祝蛋糕,落刀切分,上去拍大合照。
“很久没跟组了吧。”老板问她。
推搡着上往前走,她注意脚下路,回说是。
后面的站位不太讲究,挤着肩停在了第三排最右,这次她朝前望去,清楚看见纪怀郁。
合照后面会给每人发一份,导演他们留下来签名。
小半瓶饮料下肚,林清溪推了老板的催促去洗手间,出来时顺便洗把脸,冷冽的硬水顿时使人清醒不少,没有擦净水珠,等风吹干。
闻文抽空还给她回了消息,说这周的塔罗运势居然很准,要她注意身体和社交,另外提醒林清溪有桃花运。
电梯下行,指腹沾了水珠,在二十四键上点动出错率高,她戳了半天,回复:不可信,它每次的话都差不多。
门口没见到老板,正要打电话,他发了个车牌号过来,林清溪径直走到车前,前座缓缓摇下车窗,程久戴着口罩对她说:“在等你老板?”
她无言无言点头。
“他车坐不下,你跟我们一块儿走。”
拉开车门,纪怀郁自然也在,打过招呼,似乎又没有话可讲。
车内十分安静,放着很舒缓的舞曲,暖烘烘的使人昏昏欲睡,脸是白洗了。她歪斜靠着颈垫,道路平且缓,室外光线愈暗,抵着窗子似梦似醒。
程久瞥眼后视镜,低声说:“马上到了,把她叫醒吗?”
“再绕一圈。”纪怀郁翻折袖口,抚平。
车在通向酒店处的柏油路未停,又多驶了圈,最后停在车库。
车载音乐连着手机蓝牙,纪怀郁单手点几下,音乐也停了,右侧人未醒,不过睡得不踏实,缩着肩首,眉峰轻拧,脸躲在侧影中,手交叠环抱着不肯松懈。
“钥匙给我。”他说。
程久侧目看他。
“十分钟后上去,”纪怀郁笑说,空手心往前递了几分,钥匙落下,他颠了颠,收回,“慢走不送。”
林清溪恍惚听到门开的声音,太阳穴沉沉的,要醒,挣扎掀开眼皮,不闻声音更不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