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谦慎送芷荞到仁和,已经是8点多了。李成奚在过道里一块儿见到他们,脚步就是一顿。
他俩结婚那天,他没来,说是太忙了,还要出差,去上海参加一个什么医学交流会,就没过去,只给他们包了个大红包。
白谦慎也没计较,意味深长地说:“那就谢谢你的关系了,以后我们会好好的。”
芷荞看李成奚在那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心里就是犯怵,又想起之前和杨曦迟到被他诘问的事情了。
不过,出乎她的意料,李成奚只是淡淡道:“刚结婚你不多休息几天?我给你多批几天假吧。”
这么好说话?
芷荞诧异极了,心里想他是不是吃错药了?
当然,这话不能当着他的面儿说,不然还不被他削死啊?
她笑了笑说:“不用了,我得回来工作,医院事情那么多,总不能荒废了。要是因为我一个人影响了整个小组的进度,多不好?”
李成奚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离开了。
何夏站在他身边听了全部,心里不忿,瞪了容芷荞一眼,但目光触及白谦慎似笑非笑的视线,又马上像鹌鹑鸟似的缩了回去,快步追上了前面的李成奚。
她踯躅了一下说:“李师兄,你对容芷荞也太好了吧?她都这样下你的脸了?”
李成奚不理她。
她又说:“既然喜欢她,为什么不说?我看她那副不自知又不领情的模样就来气,我跟你说……”
“够了!”他冷冷地打断了她,额头的青筋都跳了跳。
心里的隐秘这么被人直白地剖露出来,让一向高傲内敛的李成奚有点受不了。他瞟了她一眼,道,“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一天天的不做事,整天就知道唯恐天下不乱。你除了嚼舌根还会干什么?”
说完撇下她径直走了。
他这人就这直脾气,看谁不顺眼就会直说,而且,何夏这咋咋呼呼还自以为聪明的样子,是他最为讨厌的。
见他不理睬自己还吼自己,何夏颇有种一腔热血痴心错付的感觉,难受极了。
隐隐还增生出一股怨恨来。
她想起了闻音说的那件事,原本还有些犹豫,现在暗暗点头,算是下定了决心。
……
白谦慎离开后,芷荞就去了急诊室帮忙。
几个医生和护士正在里面做紧急处理,手术都很快,处理一个就用担架抬走,送到相对应的部门做进一步检查。
这时,护士长过来找到容芷荞,说:“有个病人,这边有点麻烦,你去帮忙处理一下吧。”、
“啊?”芷荞愣住,完全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其余实习生也用怪异的眼神看着她。
哪怕是忙到这种地步,实习生也是没有上手资格的,只能在旁边打打下手,帮忙递递工具而已。
护士长居然让她单独去处理病人?
“你去了就知道了,这病人还真是个奇葩。”护士长不由分说,拉着她的手就往旁边的二号贵宾室走,路上还在抱怨,“她就手上划了一下,破了那么一点点,都不到5毫米,结果呢,她又哭又喊,非要找人来缝。好不容易李医生抽出空了,去给她缝了,好的,她嫌李医生是男的,不要。我们好说歹说,没效果,没办法,只能又给她换了个女医生。可是你知道不,她又嫌人太老,非要年纪在30岁以下的医生给她缝。这叫什么事儿啊?又要年纪小,又要医术精湛,她怎么不上天哪?”
然后,又说了好一通话。
光是这么听,芷荞都可以感觉出这个女病人有多么奇葩了。可是,偏偏这个女病人还挺有背景,不能得罪。
护士长没办法,只能找她来救援了。
芷荞心里也有些忐忑,毕竟没处理过这种事情。
而且,现在医患关系也很紧张。这么奇葩的病人,要是不满意她,还故意找她的茬怎么办哪?
可如今箭在弦上,也由不得她退缩了。
好不容易,跟着护士长到了2号贵宾室,在门口深呼吸,她自以为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可是,推门进去一瞧,她整个人都怔住了。
一个中年美妇好整以暇地坐在病床上,身后靠着靠垫,脸上还有些不耐烦。长得是很漂亮,也保养得不错,珠光宝气的,但是,那双吊梢眼往这边一看,就让人知道,她不是个好惹的。
芷荞咽了咽口水,忽然有些打退堂鼓。
这个伤了手非要年轻医生给她缝线的,居然是沈怡?
芷荞觉得这事儿有点巧,心道,她不会是故意来找茬的吧?开心了两天的心情,顿时就有些微妙了。
她皱了皱眉,看向对方,下意识带了几分警惕。
沈怡原本四处张望,眼中不耐烦的意思很明显,可看到她之后,眼神顿了一下,似乎亮了亮。
好像,隐隐有些兴奋的模样。
芷荞背脊僵硬,不明白她兴奋在什么地方?
难不成,还在真是来恶整她的?为了整她,还把自己手指给弄破?这金尊玉贵的贵妇,为了她这个小喽啰牺牲还真是大啊。
她按下心里的不爽,冷淡地走过去,心道要给她点颜色瞧瞧。
好让她知道,她不是好惹的。
“受伤了?”她拉了张椅子坐了,口罩下的脸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拿那双漂亮的眸子非常淡定地扫了沈怡一眼。
怎么形容那种淡定的?
大概就是云淡风轻、高高在上,隐隐带着装逼感的淡定吧。
那一刻,芷荞非常佩服自己的演技,感觉气场上,自己瞬间从一个实习生升华成了一室主任,李成奚附体了!
沈怡原本一脸开心,看到她这副模样,怔了怔。
在她的想象中,容芷荞见到她,无非是愤怒、厌恶等情绪。她怎么也没想到,她会是这种表情。
她顿时摸不着头脑了。
难道她不讨厌她了?
可是,她之前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情。一想到她对自己的心肝宝贝干了这种事,她就浑身不舒服,更有一种说不出的内疚。
所以,哪怕这会儿容芷荞骂她、抽回她一个耳光,她都不会意外,反而会释然一些。
可是,她居然不按套路出牌!
沈怡茫然了。
看到她的表情,芷荞心里有些满意,心道,好家伙,果然是来捣乱的,看她怎么整死她!
“手伤了是吧?”芷荞朝她的患处看了一眼。
沈怡回神,连忙点头,把破了一个小口子的手指举起来,拿到她面前,还晃了晃。
“行了行了,别晃了,就这么点儿伤口,再晃它也不会变大的。”芷荞鄙夷道。
心道,贵妇就是贵妇,矫情!
沈怡被她说得有些尴尬,难得安静地坐了下来,坐姿也端正了,就像是回到了小学,面对班主任时的模样。
“忍着点儿。”芷荞抽出了针线,下意识翻了翻盒子,惊呼道,“咦?怎么没有麻药了?哎,只能硬缝了。”
“啊?”沈怡愣怔。
这也是她第一次伤这么严重,她从小娇生惯养,连皮都没有擦破一下,这次为了接近容芷荞,才咬牙给自己划出了这么一道伤口。
心道,缝一下而已,又不痛,而且还有麻药。
可是,她刚刚听到了什么?
没麻药了?
沈怡身体僵硬,难以想象那种痛。
这时看着容芷荞,感觉就像看着屠夫似的。
容芷荞瞟了她一眼,淡淡道:“你忍着点儿,不会很痛的。”然后,抓过她的手就直接动起手来。
沈怡浑身僵住。
不疼?怎么可能不疼?
她都快哭出来了。
从小到大,没有伤得这么严重过。为了接近女儿,她也是操碎了心,自己都快被自己感动了。
好不容易等容芷荞缝完,她整个人都要虚脱了,牙关紧咬,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好了。”芷荞把针线放回包里,看了她一眼,心道是不是太过分了?怎么她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不会吧,多大的人了呀?
她也没对她怎么样吧?
要是不知道的人,看她这副表情,还不知道她把她怎么样了呢。
可是,看着她这种表情,她忽然觉得,其实她也没那么讨厌了。
她这人不记仇,不过,虽然恶感减了,对她还是没什么好脸色,起身道:“你可以走了,沈女士。下次这种小伤,自己楼下小卖部缝一下就好了,不用上医院来抢占原本就宝贵的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