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年少不可得(9)
宋清谈后来发现,自己看完的感受似乎和妈妈当时的表述不太相同,这大概就是成年人与她们看世界的不同。
宋妈妈买完菜回来,看到电视画面,还不忘点评两句“陈坤这个演员把金燕西这个角色演得太好了。看看这眼神!太深情了!”
“行了吧你,你女儿都上高中了,你还天天看这些个男男女女的你情我爱,你也好意思。”果不其然,宋爸爸听到之后,立即开始抗议。
“这是张恨水的小说改编的好吧,你怎么知道就是你情我爱了,人家作者想表达什么你知道吗?就知道大言不惭地说教!还有你天天研究股票和彩票,你这就是好榜样了吗?”宋妈妈自然不甘示弱。
“妈,你要是再不开始,这氽鱼丸就吃不上了,刚刚陈方灼还打电话问今天有没有氽鱼丸呢。”宋清谈见势头不对,赶紧开始灭火。
“那让你爸赶紧把这鱼给收拾了。”也许顾及到今天的特殊,宋妈妈很配合地顺着女儿给的台阶下。
氽鱼丸是宋妈妈的拿手好菜,这是她早些年跟着南方来的老邻居学的,陈方灼和宋清谈都喜欢吃。
电话陈方灼并没有真的打来,不过他发了短信过来,说他妈妈有事,他们会晚一些过来。最后不忘说句生日快乐。
那时候的电视剧演完了就只能期待第二天,而每集的结尾却总是会给人留下个大悬念,撩拨着你不停地去猜,去想,去期盼。还好宋清谈看的是重播,已经知道接下来的剧情,并不会沮丧和好奇。
她观察了一下厨房里的情景,父母的战火此刻已经被准备午餐的忙碌冲散,和他们打声招呼,她便带着金毛“Only”下楼去了。
“Only”刚一出门就撒欢似的往楼下飞奔,等宋清谈出了楼道口连它的影子都看不到了。她加快脚步,只见它在花圃中抖擞着皮毛,十二月的天气清冷寂寥,这才想起,忘了给它穿上“马甲”。
“Only”看到宋清谈追上自己就又继续向前飞奔而去。这是它的习惯,眼见看不到她立马停下来等着,似乎也生怕自己会找不到主人一样。
穿过大门外的街道,宋清谈往小路上绕,她已经给“Only”套上了狗绳,牵着它一前一后慢慢向前走,路上行人保持着较快的脚步朝着自己的方向前进着。
宋清谈是喜欢冬天的,路上的行人都包裹的严严实实,裹在厚厚衣服里的自己,默默看着外面清冷的世界,有一种特别的安全感。
天一冷,稀松平常的事情也变得不一般了。街坊们打招呼常常是这样的“这么冷的天儿,您还出来呀?”“天这么冷,还锻炼啊?”“这天儿可真冷,这么早就出来买菜呀!”天冷,似乎让很多事情都晕染上艰难的色彩,容易的事情似乎也不简单了。
宋清谈听到人们这么相互打招呼,每每会在心里嘀咕,天冷怎么了,谁还能因为天冷就一动不动不出门的,这是多么可笑的逻辑,好像天冷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拖延或者停止正常的生活似的。
正当她出神,突然感觉手里的绳子被用力拽着向前,“Only”兴奋地想要向前飞奔,她刚想要开口,却循着它的方向看到了身穿墨绿色羽绒衣的陈方灼,这才放松了警惕。
很快,陈方灼就和“Only”嬉闹起来,久未碰面的激动溢于言表,完全忽略了一旁还站着另外一个人。“你们不是晚一会儿才过来吗?”宋清谈想起他的短信。
“我妈本来让我在家等着,等她忙完回去接我,可后来又打电话让我自己先来,说她会直接过来,十有八九她要晚到。”陈方灼边逗“Only”边回答她。
“喏,你的生日礼物。”他只顾抱着“Only”叙旧,只是随便示意了一下被他放在地上的手提袋。
宋清谈拿起袋子,原来是新款的MP3播放器,顿觉开心,这个礼物倒是契合心意。
但最下面还装着个什么,她忍不住打开包装,瞬间石化,脸红心跳地连忙塞回去。“陈方灼!你个变态!你有毛病啊?你……”
陈方灼突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吞吞吐吐地说:“那个,那个……最下面那个是我妈送的,和我没关系啊!”他明显慌乱着不知该如何表述了。
“她临时决定直接来你家,打电话非让我带过来的。”看他脸色绯红又极力想要撇清自己的样子,宋清谈断定最下面那套粉色文胸内衣他铁定是看到了。
“不是已经送了手机吗?”她也不好意思地低声嘟囔。
“我哪知道,大概不想空手来吧。你以为我想啊,我实在拗不过她。”宋清谈大概能想到陈方灼当时的抵触,想到这里她竟觉得有几分好笑。
大概陈方灼来的路上已经在心里几经盘算,自己把袋子交给宋清谈时要迅速告知她最下面的那个礼物和他没关系,免得尴尬。其实无论怎么做,他都撇不清自己知道那份礼物的事实。
又或者燃姨根本就没有意识到,从小玩在一起的他们,已经不再是可以毫无顾忌不分你我的年纪了。
陈方灼是宋清谈的表亲哥哥,虽不能为人所知,却又在他们的青春期被两位母亲相继告知,其中或许有某种来自于母亲的担忧和不安。
“你们这是要去哪儿?”陈方灼想让这尴尬的一幕赶紧过去。“你们”,他仍然坚持给予“Only”和他们一样的平等。
小学毕业那一年,姑姑家的金毛犬生下了一窝幼仔,宋清谈挑选了毛色最漂亮的一只,一直到初一才起了一个称心的名字——“Only”,彻底结束了小金毛长达半年之久的无名氏生活。
陈方灼见到当时还是无名氏的“Only”之后也心痒痒,来她家玩的时候总是黏着小狗,后来宋爸爸见他实在喜欢,便去姑姑家又要来一只。
煜燃阿姨起初不同意,后来实在扛不住陈方灼的软磨硬泡才最终妥协,但是那只被他取名“布丁”的小金毛后来却跑丢了。
此后,虽然陈方灼每次来宋清谈家里仍旧喜欢和“Only”玩,只是他再也不养狗了。
“在家无聊,出来转转,准备去河堤呢。我爸妈在家,你可以先回去。”
“一起吧。”到了他们这个年纪,已经不再喜欢和长辈们闲聊了,尽管他以前很喜欢和宋叔叔聊天。
就这样,宋清谈拎着她的礼物,“Only”则一改刚才对她的依赖,开始紧随着陈方灼一路向前,宋清谈忍不住嘟囔,“果真是异性相吸呀,这家伙一见到你,就不理我了。”
“人品问题。”陈方灼白了她一眼,紧接着又说“哎,你这话里有毛病啊。你可也是女的。”
“我可没把你当男的。”
“我也没把你当女的。”
两个人说说笑笑,越说越离谱。
他们顺着街道右转到桥下的辅道上,桥肩可以通往河堤,堤岸两边花草枯枯,树木也是光秃秃的,只有枝杈,一派肃杀景象,只有波光粼粼的水面泛着一丝生气。和春夏秋三季相比,河堤上的人少了很多,接近于无人问津的可怜。
第 8 章
眼前的河流,穿城而过,两岸的风景多年不变,好像也只有这条河在不断流动,不知道这河水从何处而来,最终又将流向哪里。就如他们不知道以后的自己会在哪里一样。
“你说这条河会流向哪儿?”宋清谈还是发问了。
“流向临市,汇入他们的河流,继续向前,生生不息。”陈方灼望着河面悠悠地说。
“这样来说,它也并不是真的属于我们,小时候总以为它是属于久光的,永远都是久光的星水河。”
“它从上游过来,从相邻的城市流向我们,最终也流向别的城市,都只是经过而已,永远也不会真正属于谁。”陈方灼望向远处的脸平静无波。
这时她才发现,以前那个能让她清晰感知到的陈方灼,突然有了陌生感。是什么呢?日渐丰满的独属于每个人自己的内心世界。
想到这里,她有点失落。
在河堤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天寒风大,他们的呼吸化作三团热气。看时间差不多,两个人准备回去。
返程的路上,他们路过一家甜品店,宋清谈突然停下脚步。
陈方灼问她,“你是要喝热饮?”
“不,我想吃冰激凌甜筒。”宋清谈一反常态。
“太冷了吧,你不怕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