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年少不可得(44)
她双手抱着膝盖靠着床一侧的墙壁,仔细回忆不久前的那个电话,那是她愉悦心情的开端。不,准确来说是从收到那条短信就开始的,只是那个电话把这份舒展的心情再次放大膨胀。
她此刻全然没有睡意,只是觉得内心无比柔软,好似独得宝藏一般的欣喜感始终萦绕心头。
不知又过了多久,外面的世界突然开始连番轰炸,噼里啪啦地响彻天际,天空中五彩烟花的光亮涌入宋清谈的窗子,应和着飘散不羁的雪花,给今日的跨年带来了不同。
光闪光闪的黑暗中,宋清谈拿起手机,发了一条“晚安”。在随后亮起的屏幕里,她也看到了他的“晚安”。好像什么都没有说,又似乎有千言万语。
但这样就好,只是这样就好。
而后宋清谈才在这个别样的除夕,不寻常的雪夜,有点特别的新年里渐渐进入梦乡。
调整好内心让自己不去在意他的时候,她是释怀和轻松的。收到来自他的信息和电话的时候,她是欢欣和喜悦的。你看,他轻而易举就打破了宋清谈给自己设置的防线。那个清醒自持的她瞬间就失去影踪,消失不见了。
此后的日子,魏晋没有再和宋清谈联系,她自然也不敢轻举妄动。但自从魏晋主动和她联系之后,她整个人都是亢奋的,学习的状态反倒比过年前要好。
每当做题烦躁的时候,她会想魏晋现在也在做题呢。每当累了想要休息的时候,她会想魏晋此刻还在看书呢。当自己安静下来,和他共享的就会是同一个世界。想到这里,她就充满了力量。
寒假用功学习的效果很快在开学后的考试中显现,一直在班级前十晃荡的宋清谈,第一次考了全班第二,并闯入了文科全年级前20名,这是她上高中以来的历史最佳成绩。
宋清谈心里虽高兴,班会上王大人也特意表扬她,但她并没有被他慷慨激昂的鼓动所影响。虽然有进步,高兴是有的,但她仍旧保持清醒,她没有那么虚妄的目标,她知道差距在哪里,她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减小差距。
这个学期,孙乾与正式进入高三倒计时,他已经很少再和游逸她们两个一起去餐厅吃饭,更别说在课间时间来找游逸。
游逸看到宋清谈常常在课间还在做习题或是看书,也不想打扰她,她也有自己打发课余时间的方式。除了她以前爱追的《歌迷大世界》,她开始追言情小说,都是小薄本,从学校书店偷偷租来的。
关于未来,她懒得去想,在成绩方面,游妈妈从未给过她压力。外人看来,游逸的世界始终是恣意而为的。
可在一个周末休息返校以后,游逸却突然告诉宋清谈,她要报班学画画,准备高三参加艺术生考试。游逸说她小学学过六年美术,上初二之后就没有再画了,也算是有一定基础。
游爸爸从上海回来和她长谈了一次,原本打算找个补习老师给她系统补习文化课。综合考虑的结果是干脆重拾画笔,突击练习,至少比单纯靠文化课参加高考好得多。“就我这成绩简直就是高考大省炮灰里的炮灰,倒不如另谋生路。”
而游爸爸居然也答应了。宋清谈有时候特别羡慕游逸,她的父母总是特别好沟通,又尊重孩子的选择。而不像她,始终要活在宋妈妈对她的掌控中,接受她事无巨细安排好自己的一切,充耳闻之的全是作为女生该做和不该做的种种。
后来宋清谈安慰自己,好在父母自知她的短板,并没有强行要求她学理科就已经够难得了。
从后来看,高二是宋清谈高中生涯中最充实和美好的一年。尽管时有焦虑,但她心态相对不错,不好高骛远,一心努力精进。除了正能量的一面,她十分清楚自己的纠结和不安来自哪里,在她内心深处,无人知晓的心底,她始终介意自己不能像张如一那样,是一个可以和魏晋站在一起平等对话的女生,她害怕他们之间的距离,未来她不曾多想,她唯一能做的是阻止距离扩大,奋力去缩减,再缩减。
没有人知道宋清谈心底的秘密,更没有人知道那秘密不只是喜欢魏晋那么简单,而是她暂时还无法控制的差距。她不想让他看轻了自己,十七岁的宋清谈固执而倔强地认为,她与他之间是不对等的。
在她认识的人里面,张如一并不是唯一一个学习好的女生,比如像她的初中同桌赵闻闻,但在宋清谈那不能言说的青春岁月里,理科学霸张如一始终是扎在她心底隐隐的介怀。
宋清谈并非不喜欢张如一,正是因为连她自己也喜欢和认可对方,那些她所不能企及的高度才更让她介怀。
但她别无它法,她学不了理科,连文科的科目,她也并非全部擅长,所以她只能努力,更努力,耐心去攻克她不喜欢的数学,为了她自己,也为了她心底那个和差距有关的秘密,那个连游逸都不知道,只有她一人知晓的秘密。
第 39 章
自从游逸开始突击美术,宋清谈属于自己的时间就更多了。游逸不在学校的时候,她便常常一个人去餐厅吃饭,钱康康热心地和她结伴而行。她自诩和宋清谈有多年同窗之谊,是缘分使然,让她们始终没有分开。
宋清谈也很认可这种说法,虽然这种煽情的表述完全是被钱康康以搞笑的语气和形式表现出来的。
和钱康康在一起的确是轻松的,除了她偶尔问不完的问题之外。有一次她向宋清谈问起关于周江以的那些八卦,问她为何不答应他,也没见她和所谓喜欢的人在一起。
彼时的宋清谈已经不像一年级时那么敏感和抗拒别人谈论此事,她笑笑,“那你来说说我喜欢的人是谁。”
“难道不是经常来班里找你的那个男生吗?我可听游逸说你俩是青梅竹马来着,关系匪浅呢。”
宋清谈知她所指,故意装傻,想要逗她,“哪一个呀?”
“就是上次在走廊里和你说话那个,个子很高,眼睛很大,长得很帅那个,看看你又不承认了。”钱康康果然急了。
“我承认什么啊?你说他呀,谁告诉你我喜欢他的?”
“难道不是吗?那你喜欢的到底是谁?”钱康康像挖到了宝藏一样两眼放光。
“钱康康同学,我觉得很有必要让田西晨给你上一课,现在是什么时候你知道吗?马上可就高三了,你满脑子想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呢?田西晨同学的至理名言你可还记得?在高中谁都没有资格谈恋爱的。”
“田西晨那是教条主义,一说个话就上纲上线的,你可别提她了。”宋清谈戏谑的态度,也让钱康康明白只要她不愿意说,无论自己怎么费神,都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清谈,我感觉你和初中的时候不太一样,没有以前开朗了,也不太喜欢交朋友了。不过,你看咱们以前的那些同学,也都有变化,可我有时候觉得,还是初中的时候最好了。”
看着眼前一向大大咧咧的钱康康突然间有点伤感的样子,宋清谈不禁感触,谁又不会改变呢?时间会裹挟着所有人奔向前方,他们中的任何人,谁都不例外。
上初中时,她们常常凑在一起吐槽一中,那时候总觉得一中这也不好,那也高压,一大堆的牢骚发个不停,现在想想那才是令人值得怀念的地方。
钱康康说初中时她可没少说学校的坏话,但现在,她就听不得别人说它不好,一听到来自其他学校的同学有谁说一中不好,她就第一个不同意。
钱康康一面说着,人也激动起来,她这种性格还真是让人羡慕,情绪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宋清谈一直认为钱康康这种性格会比其他人更快乐。
从某些方面来说,和钱康康的相处,甚至比和游逸在一起还轻松,因为钱康康始终通透地好像没有任何秘密一样,宋清谈也就不会因为自己的不够坦诚而心怀愧对之意。
面对游逸,她内心时有愧疚,特别是当对方向她坦陈秘密心事之时,或是追问她有没有喜欢的人时,她不是没有想过要开口,可是话到嘴边却往往退却。
所以,在这一方面,游逸始终笃定宋清谈是喜欢陈方灼的,只是她自己不肯承认罢了。
有时候,宋清谈也搞不清楚自己为何要这般死守着关于魏晋的秘密不肯让任何人知道,哪怕是她最好的朋友都不肯透漏半分,就只是一个人藏在心底,她不是没有讨厌过这样的自己,可结果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