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一瓢饮(29)
有顾院士坐镇,谢正轩没有后顾之忧。
登机前,花小蕊急急忙忙送来了爷爷新给配的妇科药,千叮咛万嘱咐要拿出吃艾滋阻断药的态度来吃爷爷配的药,一天都不许断。
……
一切顺利。
可是到了巴黎,出情况了。机场通知,由于公共安全原因,航班临时取消。所有乘客改签3天后的航班。
着急也没有用,只能想办法通知使馆,落地后争取不耽误时间。
3天都在候机楼,谢正轩几分钟就看一次手表,心里盘算着时间,真正感受了度日如年。
如果3天后才到,那就是暴露的第7天,断药2天多,被传染的概率大大增加。即便是他这个病毒学专家,也一样无计可施。
谢正轩从未如此觉得时间如此难熬,3天后登机前去洗手间简单洗漱,发现鬓角已有星星点点的白发。
一夜白头不是传说。
……
飞机进港,政府基本停摆,海关检查不严格,连疫苗本都没有看,轻轻松松就出了关。使馆的车已经在机场等着了。
一分钟都不能耽误,一路风驰电掣。
第28章 预谋
……
车开进医院,顾翕如已经等在门口。谢正轩跳下车,几步跑到妻子身边,手里拿着早就准备好的药。
顾翕如一仰头就咽了下去。
吃了药,才来得及委屈。
谢正轩伸手要抱抱她,翕如却一侧身躲开了,只是委屈巴巴的瞅着他,眼泪像珠子一样往下掉。
谢正轩把她拽回来。
“咱俩谁研究病毒?”
“你。”
“那就听我的,让我抱抱你。”
“不好。万一咱俩身上都有伤口,一碰,病毒爬过去不就有危险了?”
谢正轩哭笑不得:“说得还挺形象。看把我媳妇儿折磨的,都强迫症了。”
说着一把将她拽到怀里,在耳边道:“不会有事的。万一有事,我陪你。”
这一说,顾翕如更害怕了。
他说的陪,那真就是同生共死,一点都不打折扣的。
阻断药的副作用很大,头晕、恶心,呕吐接二连三袭来。奚主任给她放了假,让她在家休息。
正赶上了来月经。这已经是今年第三次月经了,虽然血量不多,B超也没看到成熟卵泡,但是月经次数正在趋向正常。
谢正轩坐在电脑旁看学生传过来的数据。小病号顾翕如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胡思乱想:“如果我传染上了,回国肯定不能当医生了,患者不愿意。”
“你说,那我还能做什么啊?”
“我当律师行不?专门打医疗官司。”
“要是过不了司法考试,卖保险也行。”
“要是都不行,那我还是留在非洲好了,这边病人不会嫌弃我。”
谢正轩没抬头,“你还可以去写小说,虚构派,想象能力超级强。”
顾翕如翻了个身,心里难过:“……你一点儿都不关心我的未来。”
“我最关心今晚食堂吃什么————花小蕊让我转告你,加强营养和吃药一样重要。”
顾翕如:“……”
服药的28天就是煎熬,顾翕如只在宿舍休息了一周,身体稍微适应就回院里上班了,大家都在忙,她也不好意思在家闲着。
谢正轩过上了为期一个月的家庭主夫生活,种种菜扫扫院子,一再感叹这样的日子也挺不错。
第29天。
谢正轩虽然看起来风淡云轻,可是每天扳着指头数日子,有没有按时吃药,他比顾翕如自己记得还清楚。
昨天是吃药的最后一天,之后等待6周的抗体检测。
吃了晚饭,翕如靠在正轩怀里,让他一点点擦干自己的头发。两人挤在一起絮絮叨叨说着话。
等关了灯,顾翕如才感到有异常。
这段时间,在她的坚持下,他们连睡觉都隔着大枕头。万一阻断不成功,不想连累了他。
可是今天晚上大枕头不知道被藏到哪里去了,连睡衣也都洗了晾在外面,她冲了凉只能围着浴巾坐在床上,由着他帮忙吹头发。
吹干头发,顾翕如找不到内衣裤,隐约明白了谢正轩那点小心思,也不拆穿,只用床单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身体紧紧贴着墙睡下,恨不得能嵌进墙里去。
谢正轩自己也洗了澡,下身围着浴巾就走出来了,头发上还滴着水珠,一边进房间一边用毛巾擦干。
关了灯,就见他若无其事的躺下,似乎没留意她戒备森严的模样,伸了个懒腰就睡了过去,隐隐约约还打几个呼噜。
顾翕如长长呼出一口气,以为自己多心了。裹着床单太热,轻轻的把床单松开,身上顿时松快了不少。
闭上眼睛,打个哈欠。明天终于不用吃药了,也不知道阻断有没有成功。不过时间不能倒流,已经尽力了,如果没成功那就是命。
顾翕如侧头看着谢正轩发呆。他越来越有男人味了。
签证期马上就要到了。如果没有阻断成功,这次分离,也许就是永远。未来还会有其他人陪着他的,他会对那姑娘一样好吗?顾翕如觉得眼泪不听话的往下流,涩涩的,有点咸。
顾翕如想把他刻在心里,可是眼前已经一片模糊,只好闭上眼睛,在心里描画他的眉眼。
突然,身上一重。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唇已被噙住,两只手也被牢牢地控制在头顶。
她发不出声音,只能摇着头,拼命挣扎。
如果她已经被传染,那他这样,无疑就是自杀。他研究病毒免疫这么多年,怎么会不知道这个道理?
不要!
不要!!
求你!!!
顾翕如费力躲开他的吻,哭得几乎无法呼吸:“我不要你陪我……只要你好好活着……”
谢正轩没有理会她的苦苦哀求,没有任何铺垫,横驱直入与她融为一体。
好似汹涌的海浪,一波连着一波,过了两刻钟,才慢慢停息。
待到风平浪静,谢正轩瘫倒在她身边,坚硬的小臂搭在她的胸前,头靠在肩上,眼睛微闭,沙哑的嗓音低低开口:“小狐狸遇上大灰狼,跑也跑不掉,几口就被吞进了肚子里。”
她的泪已流干,恨恨的答:“可是小狐狸吃了敌敌畏,大灰狼也要活不成了。”
……
他一定是早有预谋。选择这个日子,早一天都不行。
如果提前几天,病毒阻断还没有完成。万一以后她安全了,他却被感染,那不更是麻烦?
大灰狼爱上了小狐狸,智商却从不掉线。实在让她无话可说。
两人都精疲力尽,一动没动就静静睡了。直到凌晨,天已蒙蒙放亮,谢正轩起床打来温水,轻轻帮翕如擦拭身体。
翕如被她弄醒,伸手求抱抱。谢正轩只好放下毛巾,塞好蚊帐,重新躺回去。
“我想好了,如果我被传染了,就一直留在非洲当医生,这里不会有人歧视艾滋病人。”翕如早早想好了退路,“可是如果你也传染了,怎么办?”
“如果我也传染了,我们就都辞职,去做我们想做的事情。”正轩靠在床头,往身后垫枕头。
“上大学之后,每天都在学习工作,这个月是我第一次休息这么长时间,”谢正轩调整个姿势,靠在床头,声音平缓,“如果真传染了,我们去各地旅游,学摄影,再开一个旅游博客。”
“可以做那些我们一直想做却只能舍弃的事情。生活很丰富多彩。”
“如果我们一直按时服药,还有8至10年时间好好享受生活。等发病了,就去瑞士,那里可以选择安乐死。”
谢正轩娓娓道来,风轻云谈。
顾翕如手指扭玩着盖在身上的的床单,一本正经的补充:“还可以改行当作家,把去过的每一个地方都记录下来。也可以来非洲做保护野生动物志愿者,当汉语教师。”
“这样看来,生活仍然会很美好,是不是?”谢正轩低头轻轻吻她的额头。
“还怕吗?”
“不怕。”翕如捂着嘴呵呵笑,“让你这么一描绘,好像还有点向往了。”
正轩好半天没有再说话。翕如迷迷糊糊又要睡着时,感觉他渐渐收紧了手臂。
“别怕,我在你身边。”
谢正轩的签证停留时间只有30天,还有一周翕如才能第一次检测。他就要走了,不能陪她。
顾翕如抱着老公,这一分别,又是一年不能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