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一瓢饮(28)
“我把全部身家都交给你了,你竟然不知道。”
谢正轩坐在车里,细细密密的吻上她的唇。“每年的租金五六百万都直接汇到那个卡里,这些年少说也有几千万了。”
顾翕如听了,歪着头笑得像一只慵懒的猫:“那也就是说,我其实是个小富婆?”
刚刚知道自己是小富婆的顾翕如,马上要去世界上最贫穷的国家了。
学习白求恩爷爷,救死扶伤。
周五上午是院里的欢送仪式,午饭后医疗队准备出发。
顾翕如自己和几位同事拎着大箱子在门口等,爸爸妈妈哥哥小蕊都来送行。
左等右等,谢正轩还没过来。这一上午都没见到人影,也不知道去做什么了。
马上就要开车了,才看谢正轩慢慢悠悠的走过来,看样子像是不舒服走不快。
走到身边,捧起她的脸,吻吻她的额头。该嘱咐的昨晚都说过了,大家都已经上车等着,谢正轩不好再唠叨,只是递给她一个信封。
一再嘱咐,登机了才能打开。
待到机舱关闭,飞机缓缓在跑道上滑行。顾翕如一分钟都等不了,微微颤抖着打开那个信封。
霎那间,泪如雨下,真爱无声。
第27章 阻断
……
信封里是一份手术单。男性输精管结扎手术。
为了让她安心,他竟能做到这样的地步。把自己的全部身家都交给她,再狠心给自己做绝育手术。
她自问,自己何德何能,值得他如此呵护?
……
顾翕如去的,算是非洲最贫穷的国家,国内没有直飞的航班,只能在巴黎转机。
辗转近20个小时才落地。使馆派车来接他们到援建医院,路上还要经过战乱地区。
国内援建的医院,基础设施都有,但是缺医生,各种仪器对当地人来说就是摆设。
进行了简单交接,上一批人员就要回国。
援非医生住的宿舍,就在医院的院子里,与病房一墙隔开,自成独立小院,大家自己种了果菜,恶劣的环境下自给自足。
安顿下来,马上给国内电话。给爸爸妈妈报了平安。再给正轩电话,接通了却只是抱着电话哭,尽在无言中。
非洲的网速实在太慢,当地人都去网吧上网,一个网页最少要等好几分钟才能打开。好在使馆给医院装了网线,聊QQ写邮件还是挺方便。
援非小组中,各主要科室医生配备比较齐全。简单熟悉后,各就各位开始工作。
顾翕如年龄最小资历也最浅,下了班打理菜园、打扫公共区域的事情都是她来做。每天忙忙碌碌,倒也不觉得闷。
非洲和国内时差六七个小时,她早上5点起床,绕着医院的院子跑步锻炼身体,6点钟准时坐在电脑旁边等正轩聊天。
那时间正是国内午休时间,谢正轩每天都一边吃饭一边和她上网。有时候实验忙就少说几句报个平安,有时候一聊就聊到了下午上班。
遇到下午还要开会,顾常恩看他聊天心里直着急,又心疼女儿一个人呆在非洲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急得在地上直转悠也舍不得催他们。
……
转眼就是一年过去。
顾翕如已经可以独当一面,做普通的外科手术。谢正轩基本是长在了实验室,除了每天中午雷打不动的陪翕如聊天,其余时间都在实验状态。
实验室的小姑娘们还没从“老板女婿”的传闻中缓过神来,谢男神就已经凭借十几篇第一作者的高影响因子论文晋级谢教授,通过层层考核入选京大“千人工程”名单。
还是宋潇老师说得对,努努力还能考他的博士。
十一假期刚过,晚上实验室全体加班开会。顾老板正在讲话,谢正轩电话响了,是陈敏。
谢正轩小声接起电话,听了几秒钟,“腾”的站了起来。
全实验室近百人目光全看向他。
却听他声音有些发颤:“爸,翕如出事了。”
“女婿”的说法之所以是传说,就是因为谢正轩从来都是称呼顾老板叫“老师”。这是第一次听他在学校叫出“爸”,还是在这样大会的场合。
顾常恩抬头看着台下谢正轩,见他面色苍白。于是交待实验室一位资历深的导师替他继续讲,带着谢正轩出了会议室。
“我妈来电话,院长告诉她,翕如刚刚被艾滋针头扎了。当地医院干扰阻断药只够5天用量,周边国家都在战乱,药送不过去。”
非洲是艾滋病的发源地和高发区,顾翕如所在的国家,艾滋病毒感染率高达18%。艾滋病暴露后,72小时内服用阻断药物,越早越好,连续服用28天。
…………
去非洲之前,顾翕如就知道那里艾滋病的危险,作为医生以及病毒学专家的女儿和妻子,她对艾滋病有本能的心理戒备。每次查房和检查完病人,都要洗手或用酒精擦手。
可是在这样的环境中,对艾滋的恐惧与日俱增。到了非洲的第二个月,她在急诊科看到一位割喉自杀的艾滋病病人。当地护士告诉她,病人因忍受不了艾滋病的痛苦而自杀。
对于外科医生来说,暴露的风险更大。顾翕如到非洲的第三个月,在给一位56岁女病人做胆囊手术时,缝针时不慎将手指刺破出血。她当时并不紧张,因为这种情况在国内也常发生。当她准备换双新手套继续手术时,当地医生和护士要她立即停下来,并帮她反复挤压针眼的出血,然后用酒精消毒伤口后,她才换了双新手套继续手术。做完手术,护士给病人抽血,做艾滋病检查,阳性。
那是她第一次艾滋暴露,虽然担心,但是当时阻断药物充足。经历了头晕、恶心、呕吐各种不良反应,虽然心惊胆战,好在有惊无险。
这一次则不同。上个月接连有三名医生艾滋暴露,药物都用完了。本国和周边国家战乱加剧,国际航班减少,医疗用品短缺,药物运不进来,没能及时补充。
如果几天之内不能补充阻断药,顾翕如必定感染无疑。
…………
顾常恩身体手术后还没有完全恢复,听了这个嘴唇有点发抖。
“现在医院医疗物资极为匮乏,存药几乎用尽,国际人道主义救援物资近几天也到不了,如果周边国家不能支援,只能国内送去。我去找她们院长,您等我消息。”
医院正在开会讨论对策。邮寄来不及,只能派人去送。可是那个战乱国家目前政府几乎停摆,反政府武装势力猖狂,人身安全完全得不到保证。况且黄热病、霍乱、流脑大流行,蚊虫叮咬就可能导致死亡,抗体形成需要10天时间。即便是现在就打疫苗,也相当于没有任何防护的裸奔。
这样几乎随时送命的任务,派谁谁都不想去。
会议陷入停滞。
谢正轩敲门进来,目光在会议室扫视一圈:“各位领导,我自己送药去非洲。还要麻烦院长帮我联系行前免疫和充足的阻断药品。”
签证不是问题,那个非洲小国是落地签。关键是机票,因为战乱原因,航空公司大幅取消航班,每周只有两趟航班从欧洲飞过去。
最近的一趟航班是3天后起飞,应该还来得及。
院长力度很大,连夜联系了市疾控中心,非洲流行病免疫疫苗是必须要注射的,越早注射危险越小。
院里把艾滋阻断药物也准备好了,还有其他的必备药品,满满当当一大包。
一系列事情忙完已是凌晨,谢正轩回到家里,爸爸妈妈昊如都还没睡,全家刚与翕如通了电话,坐在客厅等正轩的消息。
翕如现在情绪还好,毕竟艾滋暴露的事情在非洲经常发生。只是这一次有些不同,如果不能连续服用阻断药,将会大概率传染艾滋病。
但是如果只是如果,毕竟还有希望。
一夜没睡,谢正轩眼窝黑黑的,一脸疲倦。
“都安排好了?”
“嗯,后天的飞机,巴黎转机。”
顾常恩让催他赶紧去休息,再准备一些行李。这一去估计要一段时间才能回来。
谢正轩起身走到门口,陈敏叫他:“正轩。”
他回头,听见陈敏说:“谢谢你。”
“妈,她是我妻子。”
这一去,实验全都放下了,搞科研,拼的就是速度,现在正是关键的时候,还缺几个最关键的数据。
顾常恩让他不用担心,学生他来亲自指导,每天中午学生向他远程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