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一瓢饮(21)
大学时候还年轻，没去见家人；后来他就出国了，一走就是五年；回来之后也没有去见过他外婆。只是十年前在他妈妈葬礼见过，再有就是偶遇了。
顾翕如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离开的，只知道快点走，再快一点，不然心会炸裂。
……
竹莹莹觉得有点眼熟，一恍神再看过去的时候，已经没有人了。
大约是看错了吧。
……
谢正轩把外婆送回家，将近9点。今晚翕如说替人值班，不回家。他无事，开车慢慢悠悠往家走。
还是想不通，翕如为什么会切除没有病变的卵巢。那么痛苦的时候，为什么不和他说。
可是如果说了又会怎么样？他会回国陪她吗？大概率是不会的，客观条件不允许。
但至少……至少什么，他也不知道。
在美国的那几年，如果知道她切除了卵巢，他还能做什么？
……
今晚外婆话里话外都不离生孩子，如果让翕如去见她，翕如又会受刺激吧？
谢正轩感到很为难，该结婚了，可是要怎样和外婆说他未来将会与舅舅一样丁克？
算了，先不想了，先帮她把眼前的事情解决了吧。那两个丫头想法很好，可是她们哪有那个精力去操作这样的项目，万一出了差错可不是开玩笑的。
……
顾翕如没有回家，找了一家电影院，动作片通宵专场。不用伤春悲秋，不用害怕鬼怪，用眼睛看就行，不需要动脑。
只有在这样谁也不认识她的地方，才没有谢正轩的痕迹。
真傻，火中救了她，就被感动成那个样子，连仇恨都忘记了。
……
第二天一早，从电影院出来直接去上班。手机没电了，不想充电。
如果领导想找她，自然会打办公电话；如果妈妈和小蕊要找她，来办公室就行了。
谢正轩……不会再找她了吧。关机也好，省得还盼着他的电话。
人家都不要你了，怎么还盼着他的电话？
顾翕如，你真是很贱！
……
竹莹莹把美国的资料传给谢正轩，并且给出了专业建议：最好的办法就是成立公司，派专人管理。
然后又加了一句：即使只是皮包公司也可以。
成立公司？这事谢正轩可没有经验，只能甩给孟扬。
孟扬躲不了，花小蕊惹的麻烦哥哥能不管？
……
孟扬听了，小case。注册个公司不是什么难事，管理制度和运营方式照搬美国先例，派一个孟氏的财务管理账目，再让市场部门帮忙推广就可以。反正现在只有这一个项目，想来也不会出什么乱子。
问题完美解决。
……
谢正轩想马上把这个消息告诉顾翕如，可是两天没联系上她，只好去医院找她。
谢正轩感觉到不对劲了。
这几日好像一直在躲着他，即便在一起，也是冷冷淡淡的。这是怎么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
有人溺水那日？………！
谢正轩一惊，猛地踩刹车。晚高峰时间，引得后面喇叭声此起被伏。
该不会是……真的以为他和别人在一起了吧？
这个傻丫头！
谢正轩使劲捶方向盘，恨不得撕了孟扬那张滥嘴！
……
到了医院，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心外科，护士却说顾医生刚刚上了急诊手术，估计四五个小时才能结束。
时间还长，谢正轩只能回家去等。
……
陈敏还没下班。谢正轩想了想，约了顾昊如见面。
总是要面对的。难题交织在一起，关于翕如的卵巢，关于昊如的态度，关于姑姑，关于外婆。出了问题，总不能假装不存在，只能一件件解决。
……
约在小区楼下的咖啡厅，两杯卡布基诺。
“昊如哥。”
这一次顾昊如没有纠正他的称呼。
可是一句称呼过后，却不知从何问起。
过了大约半分钟，谢正轩才又开口：“你回国那天，我听到阿姨问你手恢复得怎样了。放弃神外去美国，是因为伤了手吗？”
“是。”
“是与我爸爸的死有关系吗？”
“为什么这么问？”顾昊如反问。
“我想了很久，只有这个原因，才会让您对我有这么大的情绪。”
顾昊如犹豫了一下，还是回答：“是。”
“翕如切除卵巢，也与这件事有关吗？”
顾昊如似是下了决心，再次回答：“是。”
谢正轩觉得自己眼前发黑，眉头微皱，深呼吸，闭上眼。
……
半晌，睁开眼睛。顾昊如正在紧紧的盯着他。
“与我姑姑有关？”
“是。”
回答了谢正轩的问话，顾昊如开口：“正轩，这个事情我不会怪你，本来也不该怪你。”
“只是，这件事情几乎毁了我和翕如的一生，我不甘心。”
“这几天迁怒你了。”
……
“作为哥哥，我要问你一句。”
“不用问了。”谢正轩打断他，一字一顿，“我这辈子，绝对不可能离开顾翕如。除非，我死了。”
“对于您受到的伤害，我不知道怎样弥补，再多的道歉都无济于事。但是对于翕如，无论是不是出了这样的事情，她都是我一生的责任。”
两个成熟男人的对话，直奔主题，没有一句废话寒暄。
……
知道顾昊如不会再说太多细节，谢正轩也不多问。
生物与医学的科研总是有共通之处，接下来的话题很快转入新的领域。
晚上九点，咖啡凉了。
“哥，你回家吧。我去接翕如。”
顾昊如点点头上楼。
…… ……
值班护士查了查值班表，今晚本就是顾翕如值大夜班，第二天下午5点才下班。
谢正轩不等了，回身在她办公桌上扔下一个手机充电器。总要能找到她才行。
第二天，整整一天又是没有消息。晚上，顾昊如急匆匆敲门。
翕如出事了。
第21章 意外
…… ……
顾翕如是下午五点回家的。回来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门锁着，不开灯。家人怎么问都不说话。
陈敏急了，去问杨毅主任才知道原委。
……
上午7点半，来了个12岁男孩的急诊，车祸，心胸外伤。
顾翕如照例询问伤者两小时内是否吃过东西，家属希望可以尽快手术，明确说没有。于是她让护士找家属在知情书上签字。她今天情绪不好，没有给家属进一步详细解释全麻术前进食的危险。
结果由于全麻药物的刺激，伤者发生呕吐。胃里有东西，呕吐时被吸入气管和肺里。心脏手术很顺利，却在手术台上死亡。
原因：窒息。
家属术前已经在知情书上签字确认，顾翕如也已经履行了询问和告知程序，由于家属隐瞒实情才出现意外，所以医院没有责任。
……
顾翕如却觉得，这是自己工作出了问题。如果能像平时一样，耐心细致的给家属解释，也许就避免了这次意外。
活生生的一条命，就这样没了。
下了手术台，她一个人瘫坐在手术室里几个小时，然后就告假回家了。
……
王嫂有家里各个房间的钥匙，只是看到她这个情况，谁也不敢进去。
谢正轩拿钥匙开了门。
房间里没有开灯，一个小小的身影在窗户边上的角落里，头垂得低低的，抱膝坐在地上。
谢正轩走过去，坐在她身边，伸手想把她拉进怀里。
没想到，女孩挣扎了一下。用了很大力气。
“放开！”
谢正轩没有放手，动作停了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听见翕如开口，“不用你可怜我。”每一个字都说得很慢，好像用尽了全身力气。
谢正轩双手扳过她的肩：“翕如。”
顾翕如把头偏到一边，不想看他。
……
“只有你，没有别人。”没头没尾的说了这样一句，他知道，她听得懂。
顾翕如摇摇头，垂下眼帘。
“我不能生孩子。除了学医，其他事情一点也做不好。”似在嘲笑自己，“现在，连医生也做不好了。”
说完嗤笑一声，又道：“像我这样的女人，有什么值得你和我在一起的。”
……
看着她这个样子，谢正轩一阵阵心疼。究竟是出了什么样的事情，才有了现在的局面，让那么一个乐观阳光的小姑娘变得这样没有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