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烟(56)
“看。”
祁封想哭,“要不叫外卖吧,这些东西都太脏了洗好都饿死了。”
“不叫。”
操,这大小姐今天又发病了?
祁封烧完三菜一汤已经七点多了,他晚上还约了人。草草吃了几口,问薄矜初借车。
“去哪?”她干脆地问。
“见个老同学,我不是准备创业吗?他刚好在北城发展。”
薄矜初把钥匙甩给他,“送我一程。”
祁封愣住,“你不吃了?”
薄矜初瞟了一眼菜,“不饿。”
“......”
祁封憋了一肚子脏话。
他想闪现在拳击馆,对着靶子来几拳,感情这大小姐就是心情不好拿他当出气筒!
*
晏家茶四层,五光十色,人头攒动,完全不似楼下的典雅别致。整一个腐朽之地。
薄矜初从侧门上二楼,门侍领她去换衣服,“薄小姐这边请,先生已经在里间等您了。”
厚重的金属质门从外面推开,振聋发聩的音乐声趁机溜进包厢,暗处的男人摁了摁眉心。
“来了?”
“嗯。”
薄矜初关上门,开了角落的一盏黄色照明灯,两人暴露在对方的视野里。
晏寔先开口,“瘦了。”
“西边可不比北城。”
“你回北城一个月了。”一个月还不够补回来的吗?
薄矜初给自己倒了杯水,“研究所很忙。”
“再忙也不能不吃饭。”
薄矜初端到嘴边的水又放下,“我为了来见你都没有吃晚饭。”
男人拿出手机,“下去吃还是让人送上来?”
“送上来吧。”
晏寔今天心情不好,一直坐在薄矜初旁边喝酒。
薄矜初余光捕捉到,酒红色的液体随着男人的手腕在高脚杯中轻晃不停,像钟摆,有规律的摆动。
心中的烦躁油然而生。
晏寔似乎感受到她的情绪,晃得更慢,细细研磨她的神经。
薄矜初撂下筷子,擒住他的手腕,不小心膈到他的腕表,心情更糟,“别晃了。”
晏寔看出她不对劲,“又焦虑了?”
“嗯,”她最近烟瘾还特别重。
晏寔似是不满,“回来一个月去看过王敛吗?”
“没。”
红酒入喉,他道:“又不去看医生,又不来看我,是准备为科研事业献身?”
她终于知道他为什么那么奇怪了。
“出来的时候去了趟新疆,回来后接了一个半吊子的项目,没来得及。”
“晚上跟我回去。”
“晏寔,我们到此为止吧。”第一次喊这个名字,是六年前求他救自己的时候。
男人捏着酒杯的手背青筋暴起。
“她从包里拿出一张卡,放在桌上推到晏寔面前,“这里是三百万,还有七百万让我慢慢还吧。”
她第一次走的那么干脆,完全不顾脸色苍白的晏寔。
酒杯砸墙碎成小粒,桌上的酒瓶全被扫到地上,保安闻声赶来,这是她第一次见晏寔如此失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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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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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月中,薄矜初把贷款还进去,银行卡里只剩三百块。拮据的窘境并没有扼喉抚背,相反她很轻松。她欠晏寔太多了,是时候该还了,不然一辈子都算不清了。
她睡在露台的躺椅上,薄毯半盖在小腹中,细细柔柔的春光像渔网,死死的罩住她。金光薄雾下,发丝冒着若有似无的烟,这阳光,可算是有温度了。
舒心的电话进来,她秒接,“妈,这么早有事吗?”
“起床了吗?”这是舒心一贯的通话习惯,客套的寒暄几句,然后切入主题,“可欣的爷爷病情恶化了,姑姑想把他带到北城来看,想让你帮忙联系一下医院。”
薄矜初脸色骤变,语气冷淡,事不关己地说:“病情恶化不是应该准备后事吗?”
舒心顿时拔高音调:“你怎么这样说话的?姑姑对你那么好,你帮她公公安排一下医院有那么困难吗?我告诉你,人要懂得感恩,一个人一旦不懂得感恩这个人就完了。你忘了当初爸妈逃出来,是谁收留的你吗?如果没有姑姑,你能......”
“我不认识医生。”薄矜初打断她,她不想听后面的话。
“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你有个医生朋友给你安排了北城最好的医院做全检,不是吗?”
那人说的是晏寔。她前脚刚打算跟人掰扯清楚,后脚又上赶着求人帮忙,她薄矜初有那么不要脸吗?
“他出国进修了。”
“那你总有他联系方式的啊,你联系一下人家,让人家帮个忙,既然是医生肯定有同事很厉害的啊。”
“他是神经外科的,跟肿瘤科的人不熟。”
舒心气不打一出来,“一个医院的他开口人家会不帮忙吗?找你办个事这个不行那个不行,这么点小事你都办不好,你这些年混出什么名堂了?亏我还供你读了两年多研究生,最后进个生物研究所屁用没有,要我说当初听我的读医生多好!”
薄矜初的声音沁着冷意,“就算我读了医,我也不会救他。”
女人还没来得及骂,她就把电话挂了。
舒心所谓的供了她两年半,就是出了她第一年的八千学费,以及研一上学期每个月的1000块生活费。此后的学费和生活费都是她自己赚的。
毕业三年,她给舒心和薄远在南城买了套两居室,给爷爷奶奶造了新楼养老,为了报薄芳的恩她还在南城给李皓乐交了一套房子的首付。就这样,她的母亲依然觉得她做的不够好,依然觉得她没用。
这种感觉宛如刀尖刺穿她的心,□□,又捅进去搅两下再□□。
露台设计的很温暖,有躺椅,有秋千,有花架。她自小就不喜欢花店的味道,亦不喜欢有些花瓣里的小虫,她一个向来不喜花的人,现在养了一阳台的花。
祁封笑她偏执,花都养死了还养。她根本就不爱这些花,只是习惯了用美好的假象去掩盖腐烂的自己。
卧室通向露台的门装了一层薄纱帘,每当风一吹,纱帘向两边飘动,状似一切很好的样子。
这就是薄矜初近几年的状态,外人看来她是骄傲美丽的孔雀,实则它是一只随便撒一把秕谷子就能捕走的麻雀。
就像晏寔给她钱,她陪晏寔一样。
*
薄矜初在露台坐了一上午,下午一点半的时候才感到饥饿,家里只有祁封前一天做的剩菜,这小子手艺看起不来不错,不过薄矜初看着这些陈菜毫无食欲。
想起宋沉提过的一家餐馆,叫温·食。大众点评上的好评率好还挺高,她打算去试试。
祁封急匆匆跟着老同学出差了,车子被他搁在了机场,薄矜初只好转地铁过去。到温·食的时候,正好两点半。不在饭点,餐厅里人不多。
“欢迎光临温·食。小姐您好,请问一位吗?”
薄矜初点头,服务生领她去了一张双人桌,“可以扫码点餐,也可以用菜单,请问您需要白开水,柠檬水,还是大麦茶?”
“大麦茶。”
“好的,您稍等。”
薄矜初点了两荤一素,等待的过程中有几个男客人进来,脖子上还挂着工牌。
薄矜初猜测温·食的老板一定是个超级有钱人,能在市中心CBD的最中央开一家价格公道的中餐厅,除了有钱实在想不到别的理由。
几个男人挑了薄矜初对面的四人桌坐下,其中有个男人一直往薄矜初这里瞟,眼神过于□□,看的她心里不爽。薄矜初掀起眼皮子看回去,男人对她一笑,她狭长的眼尾上挑,当即收回视线,像看一团空气,毫无波澜。
平心而论男人长得还算端正,但是跟梁远朝比起来,当真入不了她的眼。
菜上桌,薄矜初拍了张照片,打开短信点击右上角,收件人那里她手动输了串新背的号码发了条彩信过去。
【图片】
【我没钱了,给我报销】
她的通讯录里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个号码,她爸妈,奶奶,陈伯生,好像没了。其他人联系基本靠微信,她更是很少主动打电话给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