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烟(36)
眼泪顺着眼角滑到嘴边,流进嘴里,又咸又涩。
薄矜初从来没有那么狼狈过,因为一场暴雨,从头湿到脚,鞋子踩在地上还能听见水从脚底挤出的啪唧声。
看着她发丝胡乱的黏在脸上,嘴唇冻得发紫,梁远朝心疼,“对不起。”
薄矜初的嘴角勉强扯开一个弧度。给他买热水袋是她心甘情愿,他没什么好对不起的。她是因为想到王仁成有些喘不过气,才会情绪失控。
她一边转身一边说:“我先回学校了。”
梁远朝眼疾手快拦下她:“想吹空调吗?”
薄矜初很不争气的说了想。
到小区的时候适逢雨停,梁远朝收了伞。
东边悄悄爬出彩虹,被薄矜初抓了个正着,梁远朝也看见了。
见她走不动道,梁远朝出声提醒:“不冷了吗?”
薄矜初回神,提脚跟上,“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这么完整的彩虹。”
梁远朝垂眸瞥向那个只到他肩膀的发顶,“好看吗?”
“好看。”
-
陈雅怡回去的时候,又没见着梁远朝。她整个午休都没睡,趴在桌上等梁远朝回来。谁知这都上完一节课了,旁边还是冷冰冰的凳子。
十三中本就管的宽,上课偶尔空一两个位置,老师权当看不见,特别还是次次第一的梁远朝,老师更加不会管了,只要他保持现在的优秀成绩,校长都能来给他倒水。
第二节是高博睿的数学课。
高中最难的就是数学,特别是理科数学。高博睿还是个年轻教师,他的压力不亚于底下的学生。
“07年已然成为过去式,08年的钟声早已敲响,时间真的比我们想象中遛的还要快。不知道你们记不记得,2001年7月13号申奥成功,第29届奥运会在2008年8月8号在北京举办,也就是今年,在几个月以后,鸟巢将会是所有中国人的心之所向。当然,几个月以后,也是你们人生中第一个重要的转折点,高考。”
在那个条件简陋,朴实无华的年代,巷里巷外是小商贩的叫卖声,偶尔还会有外地人牵着骆驼进城,赚10块一张得照片钱。
高博睿戴着眼镜,抛了一句有力量的话,“你们想去北京看奥运吗?”
那里有可以容纳□□万人的鸟巢体育馆,那里有绵延万里的长城,那里还有贝阙珠宫的紫禁城。
“我小时候有个愿望,去□□看升国旗,你们呢?”
南城只是一个小城市,一个发展滞缓和繁荣搭不上边的无名小城,这里没有北海公园,也没有黄浦江。外面的世界无疑是闪耀的,是令人向往的。
底下有不同的声音窜出,大家都想出去看一看,他有他的金陵梦,我有我的长安梦。
“只要你们好好高考,就能去想去的城市,去追梦。去你们在作文里写了一遍又一遍的地方,去你们在书上看到的,梦里梦到的,那个在等待你探索的未知世界。谁人不想仗剑走天涯,高考的通知书便是各位进入江湖的信函。你会有四年,五年,亦或是更久的时间拔剑出鞘,快意江湖。各位加油。”
教室里前所未有的安静,丝丝紧张混杂在空气中。
高博睿翻开书,“现在我们是第一轮复习。一模大概三月初,二模四月初,三模五月初,四模五月下旬,六月七号就高考了,时间真的很紧迫,希望你们提起精神。”
一番话把陆铁功激的拿出了笔记本。
-
暴雨袭卷后的南城,焕然一新。
阳光透过玻璃扑在沙发上,有的像细碎的金子散落在地毯上。
空调开至30度,薄矜初穿着梁远朝的体恤,外面裹了条毛毯,校服外套摊在地上吹。
梁远朝推门进来的时候,薄矜初打了个喷嚏。
他把姜茶放在桌上,“趁热喝了。”
薄矜初尝了一小口,味道刺激,“太辣了。”
上回是红糖姜茶,辣中还有点甜,眼睛一闭能喝下去,这回是彻彻底底的姜茶,全是辣味和姜味。
“那也得喝。”
她淋了这么一场大雨,不暖暖身子隔天铁定生病。
薄矜初抱着杯子望着他,眼里有什么亮晶晶的东西在打圈。
女孩子的眼泪真是说来就来,梁远朝没办法,“那先不喝。”
看他一脸无奈,薄矜初憋着笑放下杯子。
梁远朝:“有这么开心?”
她点头,“我很讨厌生姜。”
“过来。”梁远朝站在浴室门口喊她。
“干嘛?”
吹风机呼呼响起,梁远朝撩起她的头发,暖风穿过发层,亲吻头皮,她才惊觉自己在干嘛。
梁远朝在给她吹头发!
未来的状元!在给她吹头发!
洗脸池的镜子里,两人像依偎在一起的情侣。
薄矜初盯着镜子看,少年动作轻柔,小心翼翼,把她的头发当珍宝对待。
梁远朝抬眸与镜中人对视。
“笑什么?”他一边问,一边继续帮她吹。
“我薄矜初何德何能,让梁主席您帮我吹头发,受不住啊受不住!”
“好好说话。”
“有点不真实。”
他拿着吹风机对着她头顶一处吹,薄矜初哎哟一声,推开他的手,“烫死了!”
“现在还觉得不真实吗?”
“......”
够真实,头皮都快烫掉了的真实。
她的头发带点自然卷,很好看的弧度,发量偏多。舒心没什么耐心,每次给她吹头的时候总会用梳子使劲的往下拉,扯的她眼泪汪汪。
相比于舒心,梁远朝明显温柔许多,先用手指插入她发间往下顺,等顺不开的时候再轻轻把打结的地方一点一点扯开。
镜面上暖气氤氲,模糊了身影。
钱可可说梁远朝喜欢她。
那她呢?
关于爱情的喜欢是一种玄学,也许没有蓝天白云,没有恰到好处的暧昧氛围,早在某一个讨厌的瞬间就喜欢上了。
梁远朝刚拿起梳子,薄矜初便抱着头往后退,语气慌张:“我不用梳子的,手梳一下就可以了。”
“过来。”
“不用了。”
那把梳子有些年岁了,中间还断了一根齿,估计是他妈妈生前用的,对他来说应该不比那相框分量轻。
梁远朝随她躲,兀自靠在墙上,若有所思:“今天在书店为什么哭?”
“......”
薄矜初敛神,走到他面前,伸手,“那还是梳头吧。”
他把梳子往她手心送,她刚要握住,梁远朝蹭一下缩回来,薄矜初抓了个空。
她还没来得及瞪他就被一股力量冲撞,背后是冰冷的墙面,身前被大片阴影笼罩。
梁远朝的鼻尖碰到她的,少年的气息像爆发的火山,滚烫滚烫的。
薄矜初竟然有点紧张,脸上开始发烫。
他下颌微抬,脖颈线条紧绷,垂眸睨她,“为什么哭。”
“......”
“不说?”
“......”
“还是不想说?”
是不知道怎么说。
说王仁成故意打着讲题的幌子,揉捏她的后脖颈吗?
她说不出口。
“因为王仁成?”
听到这个名字,她下意识一抖。那种恐惧是抽筋剥皮的。
“嗯。”
薄矜初素来不是软弱外露的人,在旁人心中,她甚至有超越男生的果敢和勇猛。就算伪装的再强大,她终究是个爱用眼泪发泄的女孩子。
“接近我就是想要我的保护?”
“嗯。”
梁远朝眉梢微扬,重复了她的单音节,“嗯?”
薄矜初才反应过来,“不是!”
“那是什么?”
是因为...喜欢你啊!
心底冒出一个前所未有的声音,兴奋且高昂。
两人离的太近了,呼吸交错,他的气息猛烈又温暖,薄矜初红了脸,佯装镇定单手支在洗脸台上,施施然道:“我的新年愿望,我们梁主席还记得吗?”
插入书签
作者有话要说:
改这一章的时候想起了我快高考的时候,那会儿压力巨大,有个同学带了一箱小说,一群人跟打了兴奋剂似的,为了不被老师发现,我拿试卷的壳给小说做封皮。不过当时最喜欢的还是花火那些杂志,因为薄放在桌上不容易被抓。
希望快高考的姐妹们加油!不要因为疫情的耽搁垂头丧气,珍惜最后这段冲刺的时光。
第二十六章
陆铁功是第一个发现薄矜初和梁远朝一起上下学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