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彭小雨胆子大,撺掇傅竹生给梅遇打电话,“你就问问他什么意思。”
瞪着被扔到自己面前的手机,傅竹生想要逃跑,嘟囔着,“什么什么意思啊?”
这不争气的东西。彭小雨瘪了瘪嘴,气势十足,“你就问他送你这么贵重的巧克力是什么意思。这么长时间一句话不给地拖着你是什么意思。”
其实算起来,她和梅遇认识的时间并不长,差不多才两个月。两个月的时间,难道还要逼着对方娶自己吗?不过巧克力的事这样拖着确实不是办法,在彭小雨的监督下,她还是拨通了梅遇的电话。
电话才响起一下接通的声音,傅竹生就飞快地说了一大串,每个字都像竹筒倒豆子似的扑簌簌从她嘴里掉出来。“梅叔叔我是竹生我收到了你送我的巧克力和香水我很喜欢谢谢你哪天有时间我请你吃饭吧?”
那边的人显然愣了一下,回过神后笑了笑,“没事,你收到就好。”
接下来傅竹生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彭小雨一直把耳朵贴在手机边偷听两人说话,见状立马张牙舞爪地逼傅竹生说话。虽然她有些懵懂地害怕梅遇这个名字,但这种朦胧的情绪并没有阻碍彭小雨支持自己的好朋友。
大概是自己送的东西太贵,让竹生有些不知所措了,梅遇开口道:“竹生,别放在心上。东西我都已经送出去了,你要是放在心上,我们就做不了朋友了,就当我欠你一次吧。”
这话说的有点像流氓,居然还有逼别人不要把自己的心意放在心上的,然后还威胁说做不了朋友。“你送我礼物,还说你欠我,明明是我欠你嘛。”傅竹生的心思逐渐放在与梅遇的通话上,短暂地忽略了一直在旁边捣蛋的彭小雨。“以后吃饭或者去哪里玩,都我请客,必须哦。”
梅遇笑笑,从喉间发出淹没在唇畔的笑声被电波缠绕得愈发沙哑,宛如柔和的海滩白沙磨着人的掌心,让人心头发痒,发涩,一种偶然的思念便就此落地生根。“好,都随你。”
随我个屁,傅竹生对梅遇的套路已经十分熟稔了,先好好地答应着,等到真的付钱的时候他也不争不抢,可是每每等她回神过来的时候,梅遇都已经把钱付好了。
因为彭小雨在场的缘故,这通电话总共也没花五分钟就挂了。电话挂断之后,傅竹生总有点意犹未尽,就像饭没吃爽的那种感觉。
彭小雨在一边做鬼脸,一点面子也没给傅竹生留,丝毫不懂何为委婉。“傅竹生,你完蛋了。你爱上他了呀。”
瞥了彭小雨一眼,傅竹生把脑袋压到彭小雨柔软有肉的肚子上,躺平。日头西斜,浅橘色的霞光一点一点铺满天空,将这个温馨的小小空间映得满室生辉。
第38章 海上兰台:病满月
项目接洽的最后两天是怎么度过的,薛兰台几乎一点印象也没有,整个大脑完全是混沌的。以前只是研发设计部充斥着黑咖啡的味道,而现在从踏进公司的第一秒开始,浓郁的咖啡味就熏满了鼻腔,公司上下都在为日本船业的项目而忙碌着。连人事部也因为公司内部人手不够而开始从各个分公司调配人手,招聘新员工,整个过程马不停蹄,不同的新面孔从人事部的办公室出来又进去,源源不断。
但瞿湘湘这个人事部经理的状态却十分糟糕。这种糟糕的状态并没有表现在外部,该做的工作,该面试的员工,特殊时期的工资调动,每一件事她都尽力处理到位。瞿湘湘工作多年,是个典型的公司人精,如果她不想让别人知道,没有人可以看出来她心情不好。但对于像薛兰台一样了解她的人来说,发现瞿湘湘的状态不好,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茶水间里,薛兰台算好了时间,进去堵瞿湘湘。瞿湘湘知道薛兰台是关心她,也毫不隐瞒地把她最近的心事告诉了薛兰台。“兰台,你和邢邵的话……我最近有在考虑。也许,我确实该和连杰分手了。”
“湘湘……”薛兰台看着一脸平静的瞿湘湘,心里突然感到难过。
看着薛兰台,瞿湘湘平静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眼眶倏地红了,瞿湘湘把脸埋进薛兰台的臂弯中,话语里夹了一丝哭腔,“兰台,我不是故意的。我、我只是舍不得。我舍不得离开他。”
薛兰台温柔地抚摸着瞿湘湘的后背,安慰道:“我都明白。”
瞿湘湘吸了吸鼻子,眼中有了湿意,“连杰他是爱过我的,他爱我的日子鲜明得仿佛就在昨天。可他突然就不爱我了。我以前也是这样的人,也会这样对待我从前的男朋友。兰台你说,老天爷是不是在惩罚我?可是、可是我现在改了呀,我都改了。”瞿湘湘抬头看向薛兰台,真挚笨拙的模样就像一个急于得到认可的孩子。
这样脆弱的瞿湘湘,薛兰台从来没有见过,只能不停地轻拍瞿湘湘的后背安抚她,“嗯,你都改了。你是个好女孩,以后一定会有比连杰更好的人来爱你。”薛兰台抬头,正好看到站在玻璃门外的邢邵。见薛兰台冲他摇了摇头,邢邵眉眼微沉。
自己感情的事最终还是要自己解决,薛兰台和邢邵帮不了瞿湘湘太多。何况以目前的工作量,三个人也都无法分太多心在个人私事上。
或许是工作压力太大,薛兰台下午的时候犯了至今为止最严重的一次胃炎。她捂着腹部靠着办公桌半跪在地上,疼得四肢出现了轻微抽搐的状况。她不愿意打扰别的员工,只是从包里翻出了两片胃药空口吞下。这段时间她常常忙得忘记吃药,现在临时吃药效果也不好。最后还是王露进办公室发现了薛兰台脸色苍白地坐在地上,连忙把张勤凯喊了进来。
张勤凯和王露扶着薛兰台往楼下走,在出大门的时候遇到了匆匆赶来的邢邵。邢邵从二人手中接过薛兰台,“我送她去医院,你们回去工作吧。”
再三确认邢邵不需要帮助后,张勤凯和王露才回了公司。
骤然失去力气,薛兰台几乎整个身子都倚靠在邢邵身上。“邢邵……”
虽然薛兰台脸上涂着雪白的粉底,打着散粉和高光,但邢邵还是能看出她的脸色发青发紫,连抹了唇膏的嘴唇都微微干裂了。他用力地侧搂住薛兰台,好让薛兰台更轻松一点。“你靠着我,我带你去医院。坚持一下。”
听不清楚邢邵说了什么,只知道他在跟自己说话。薛兰台半阖着眼,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诊断结果出来,是慢性胃炎导致的胃溃疡伴随有上消化道出血的症状。薛兰台躺在病床上,医院的病床还是如幼时记忆中的那般冰凉,消毒水的味道只要钻进人的鼻子里就会让人紧张得肚子痛。不过每次生病的时候都有人陪在身边,医生护士,家人,如今又多了邢邵。薛兰台看着邢邵,感觉不那么害怕了。
“你还笑。”邢邵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坐下,看着薛兰台青白色的脸,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训诫的话每每要出口了,临时又咽了回去。想一想,她一个病人,凶她做什么。
伸手攥住邢邵的袖口,薛兰台唇角的笑极浅,因为病痛而连笑都无法用力。“你别不开心了。我错了,以后我一定听你的。你让我吃什么我就吃什么,我也会准时吃药,好好照顾自己的。好不好?”
躺在病床上的人,无论年纪有多老迈,身体有多壮实,城府多深重,在外人眼里看着,都像极了孩子,脆弱,无害,等待拯救。邢邵伸手抚摸薛兰台柔软的发顶,眼含柔光,“你啊,不撞南墙不回头。生病了不算,非要等到住院了才知道要对自己好。”
在薛兰台眼中,这一刻的邢邵竟有些不像邢邵了,没有平日为人处世常见的精明感,因为太过聪明而显得富有攻击性的气质也没有了。现在坐在她床前的邢邵,温柔如水,棕褐色的瞳孔染着伤感的霜,冷冷凉凉得教人难过。薛兰台以为是因为自己生病了,邢邵才会变成这样,却不知其实邢邵想得更多。她原本攥紧衣袖的手改为握住邢邵的手,邢邵的手掌是温暖干燥的,略带一些纸张的磨砂感,因为真实而显得有力量。
在这一刻,邢邵发现自己对薛兰台的在乎,比他想像中的还要深。有的时候他也会疑惑,在他心中,到底什么才是最重要的。然而最后他还是决定放弃这种用感情去思考问题的方式。他就是他,他只能做他会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