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菜不够是可以再点,但是彭小雨和傅竹生在捞火锅里的菜的时候,真的就好像差一点就要饿死了似的,筷子宛如战场上刀剑无眼,你争我夺地在红油牛肉锅里来回撕扯,姐妹情一秒变质。傅竹生喜欢吃蟹粉馅儿的鱼丸,彭小雨喜欢吃猪肉馅儿的鱼丸。不知这家老板是怎么想的,两种鱼丸的外表居然做的一模一样,根本分不出来。抢到一颗鱼丸还不算完,还得提心吊胆地咬开,发现是自己爱的那一款就欢欣鼓舞,发现不是自己爱的那款就唉声叹气。
在连续三颗都是甜腻的蟹粉鱼丸后,彭小雨几乎咬牙切齿,“我一定要跟这家的管理层投诉,非让他们做出外表不同的鱼丸才算。”
其实不止是彭小雨,还有很多学生向火锅店反映过这个问题,但不知道是火锅店恃宠而骄还是老板喜欢恶作剧逗人生气,这个问题从来没有解决过,甚至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店大欺客,这服务态度,差评。
火锅吃到半饱的时候,傅竹生和彭小雨又恢复了友情,一边捞捞火锅里被红油浸润得鲜辣的宽粉条和萝卜片,一边东拉西扯地闲聊。彭小雨很喜欢八卦别人的感情生活。在彭小雨把自己周围同事的家庭琐事都跟傅竹生说了个遍之后,傅竹生把宽粉条吸溜到嘴里,她知道,该轮到自己了。
果然,彭小雨抬头问她,“竹生,你什么时候让我见见梅遇啊?”傅竹生其实给彭小雨看过梅遇的照片,但照片里的人长相气质再好那也是平面的,傅竹生那么单纯,彭小雨觉得自己肯定得为她把把关。毕竟那人都40了,谁知道是不是无耻大叔欺骗无辜少女啊。这事闹大了是能上微博社会热点的,彭小雨可不能让傅竹生丢这个人啊。
真的是很无奈了,傅竹生那时候把梅遇的事情告诉彭小雨,那种心情就跟女孩子遇到心仪的男生一定会告诉自己闺蜜的心情是一样的,但是彭小雨太过聒噪,傅竹生有点后悔当初自己不小心把梅遇的存在说漏嘴了。“跟你说过多少遍,我跟梅叔叔就是普通朋友关系。”
呵,彭小雨冷笑一声,对好友毫不留情面,“他那种身份的人,怎么会交一个啥事都不懂的人当朋友?你小心被PUA啊。”
傅竹生瞪了彭小雨一眼,把头埋进碗里,专心对付裹了粉条的土豆片。她哪有这么差嘛。
吃饱喝足,两人肚皮都要撑破了,经过奶茶店的时候还是人手一杯奶茶。这才肯心满意足地回家。有个摄影项目快到截止日期了,傅竹生只得坐在电脑桌前编辑照片,工作起来的样子似乎很勤勉。彭小雨逗狗消食,一边消食一边喝奶茶吞珍珠,肚中的肠胃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小屁墩儿玩累了要睡觉,不肯再逗人玩了,转身趴到自己蓬松柔软的狗垫子上,闭上了眼睛。
被抛弃的彭小雨晃着晃着就晃进了卧室,半靠半坐在傅竹生的书桌上,随手拿起傅竹生的单反相机来玩。镜头转着,缓缓扫过工作中的傅竹生和电脑,窗外的阳光,因为年代久远而微微泛黄的墙壁,一半凌乱一半齐整的床,以及床头柜上的一排各有特色的可爱小玩意儿。
诶,镜头明明对着,却有东西没进来,彭小雨把头移出来,又确认了两眼,没错,那东西确实在啊。六月的阳光已经有些厉害了,镜头反光得厉害,连拍东西都拍不清。只有傅竹生一个人在房间的时候,傅竹生喜欢把窗帘全部拉上,把房间弄得很暗。不过今天彭小雨来了,就把窗帘拉开了,她喜欢跟她性格一样灿烂的阳光。不过为了更好地摆弄手里的相机,她过去拉上了一点窗帘。整个房间的光线瞬间少了大半,这样是绝对不会再反光了吧。
懒得动弹,彭小雨喜欢踩在窗前的这块地板上,阳光把脚底烫得很温暖,她像只舒服的懒猫。双手端起单反相机,佯装是专业的摄影师,她把镜头对准了床头柜,抹了YSL唇膏的烈焰红唇微微翘起,笑意却在一瞬间凝固在嘴角。遍体生寒。镜头里什么都有,除了那对红色的陶瓷小喇嘛。
慢慢放下手中的相机,彭小雨怔怔地朝床头柜上的那抹唯一的鲜红走去。
厨房里的鸣音水壶恰好响了,傅竹生走去厨房倒水。听说喝过夜水不是很健康,傅竹生跟着养生的老爸学会了每天烧水。
窗外一片巨大的云朵飘过,将太阳遮住,整个房间瞬间陷入昏暗,地板不再有日光的温度,唯余阴冷。彭小雨站在陶瓷小喇嘛面前,注视着它们,双眼却呈现微微失焦的状态。陶瓷小喇嘛在对着她笑,笑得很开心,笑得充满佛性。金刚法铃圆融智慧,铜制铃舌敲响的隐约声音,灵幽有情同时也端庄沉稳,佛语邈邈。
伸手拿起其中一个陶瓷小喇嘛,彭小雨其实对自己的动作一无所觉,她仿佛被催眠了,侵入这圣地,她是不被欢迎的那一个。全身都没有力气,握不紧东西,陶瓷小喇嘛掉到了地上。摔在木板的陶瓷,大概会摔成两半,但陶瓷小喇嘛的身体却变得粉碎,仿佛被车轮碾压过一般的粉碎。
金刚铃响了最后一声,宛如天边一道震雷劈过。一霎那,彭小雨清醒了,瞳孔猛烈皱缩。初夏日光的光线汹涌地灌入房间。
傅竹生回来了,彭小雨的脑袋依然很混沌。她转头跟傅竹生道歉,“对不起,我打碎了你的东西。”
走到彭小雨身边,傅竹生弯腰捡起陶瓷小喇嘛,笑着朝彭小雨摇了摇它,“没有啊,没坏。”傅竹生把笑意盈盈的陶瓷小喇嘛放到了原位。
彭小雨却分明看到它在哭,在流泪,浑身湿淋淋的,滴着水。而它旁边的那个在笑,笑得很可爱,充满了阳间生气。彭小雨在心里尖叫,惊惧的叫声却无法冲破喉咙,无法化成真实的声音。
见彭小雨的脸色不太好,傅竹生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没事啦,你又没有弄坏它。”顿了片刻,傅竹生又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不过你最好还是别弄坏它们。这是梅叔叔送给我的。”
“梅叔叔?”反应过来后的彭小雨打了个激灵,“梅遇?”
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了点陶瓷小喇嘛,傅竹生面露微笑,温暖亲和,“嗯,在西藏拉萨的机场里。哦,对了,梅叔叔还送了我一盒巧克力,你要吃吗?”傅竹生把流金棕的礼品盒打开,里面的巧克力只少了一颗。这个巧克力里面没有放防腐剂,保质期只有七天,傅竹生拿了一颗放到舌尖上,催促彭小雨和自己一起品尝。
梅遇送的东西,即使只是一盒巧克力,彭小雨都觉得仿佛看到了鬼魅。她不安地看向傅竹生,“竹生,你真的了解梅遇吗?你确定……他没有危险吗?”
彭小雨对男人一贯没好感,最近又经历了她的中年男老板的事,傅竹生可以理解她对男人的反感心态。她强硬地往彭小雨嘴里塞了一颗造型精致的白色贝壳巧克力,“吃吧,毒不死你。”
巧克力刚刚触碰到舌尖的那一刻,彭小雨极度想把它吐掉。不过最后还是,莫名其妙地把它吃完了,确实没有出事。片刻之前的记忆在彭小雨脑海中模糊得很快,不到十五分钟已经消解得差不多了。彭小雨只是本能地恐惧排斥陶瓷小喇嘛,和梅遇这两个字。不过心情在悄然中,身不由己地发生变化,最后她居然和傅竹生一起,愉快地消灭了整盒巧克力。
两个人生态度散漫的女孩披头散发,衣襟松乱地仰躺在床上,从俯视的角度看,她们的脸瞬间变大了一倍。彭小雨还在回味刚才最后一颗巧克力,“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巧克力。你哪儿买的啊?”
“你知道这盒巧克力多少钱吗?”傅竹生转头看向彭小雨,然后不等彭小雨说话就告诉了她答案。
听到了这个数字后,彭小雨没说话,半天之后,才冰冷无情地吐出了两个字,“卧槽。”两分钟后,彭小雨忍不住又开口道:“他送你礼物之前就没想想你承受不承受得起吗?你吃了人家的巧克力,之后打算怎么办?这么重的心意都不回复一下的话,那岂不是太渣了?”
这正是傅竹生的烦恼之处。梅遇做事一向很有分寸,若不是她一时脑残说想想试试这家的巧克力,梅遇绝对不会给她送这么贵重的东西。傅竹生翻了个身,双手托着沉重的脑袋,坚硬的下巴骨刺得手掌微疼。这几天她一直都没给梅遇打电话,就是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件事。会不会是她把这件事想复杂了,其实就当做普通的礼物……啊不行啊,实在是太贵了,普通不起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