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它再一次确认它的大眼睛不会掉的时候,它就蠕动着口器,摇着脑袋对我炫耀说:“喏,随便怎么摇,我的大眼睛都不会掉,你是个小眼睛的动物。”
然后我就喃喃着恐吓它:“对!你是大眼睛的动物。”
它就嬉笑着说:“嘻嘻,我是大眼睛的昆虫,你是小眼睛的动物。”
“大眼睛的动物!”我抬了抬头。
“昆虫!”它说。
“动物!”说着。我就猛地抬起手臂。它还未及说话。就被我吓飞了。又或许是说了我没有听到,不管怎样。反正就是我赢了。它就是大眼睛的动物。因为无论我从什么角度看它。我都总感觉它的眼睛不用转动就能盯住我。看透我的每一分心思。每一分都是对它们的那种御风逍遥的羡慕。
“大眼睛的动物。”我又对着它们喃喃自语。只是它们都相互的调情去了。再也不理我。可能是讨厌我耍赖吧。
叶梦熙双手托着下巴:“你说什么大眼睛的动物?”
“我在和蜻蜓们吵架呢。它们是大眼睛的动物。”
“嗤,你这人,竟然有些孩子气……”她笑着抬起头来,递给我一本课本。
“这是与万物都有共同语言的气概,才不是孩子气呢。”说着,我就用那课本垫在石头上,挨着她的右边坐了下来。转头看着她,发现她正明眸汪汪的看着我,我就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的眼睛,她也不移开。我们就这样相互的对视着,一秒?两秒?三秒?四秒?五秒?六秒?……
不知过了多久,应该很长吧?又或许很短?然后就同时的嘴角轻扬,低头一声嗤笑,浑身都是那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那种感觉就是。脑袋嗡嗡。只想伸手去抱她。静静的。就和小海塘中的那些倒影一样的对称。一样的安静。安静得我的只脑中只能听到她的呼吸。我的呼吸。她的心跳。我的心跳。
她拢了拢刘海。问我她的刘海怎么样。我说很漂亮。又问我鬓角怎么样。我说很飘逸。然后我们就一起静静的看向小城,万点灯火开始分明的闪烁起来,大脑袋的蜻蜓们仍旧盘旋着,有温润的风,有小海塘里面寂静的倒影,有暖流混杂着的浓郁野花香。却是听不到大脑中的几个呼吸声和心跳声。任何声音都没有。真个万籁阒寂。可是这个词仅只是在大脑中一闪而出,就被打乱了。第一只挑战寂静的蛐蛐总是很勇敢。‘瞿,瞿瞿瞿瞿’‘瞿,瞿瞿瞿瞿’它的第一声拖得很长,接着就是四声连发。之后就是其它蛐蛐的振翅跟随,从草地的四周渐渐的练成一段合唱。
这一切,都让此时的气氛变得无比和煦。温柔。亲昵。这种感觉没有丝毫的距离。心里整个都是难以言表的腻软。浑身一阵又一阵毛茸茸的热浪冲击。
看着她湛澈如水的眼睛,脉脉透神,我就不自主的用左手搂过她的肩头,靠在我的肩头,她没有拒绝我,我就只是感觉到她的身子有些轻微的颤抖。
“今天只能送一朵小花给你了。”我摘下一朵野花,别在她的前额发际。
“谁叫你摘花了,它可是有生命的哟。”说着她就作出一副怜惜生命的表情。
“呵,这小花儿一定在想,今生如能亲到梦熙芳泽,那也不枉我花开一度啊。你看,地上的那些花儿,肯定是在羡慕着你额头上的这朵花哩。”说着我就抬头看向远方,借以消解心头因为揽着她而激动得无以复加的神情。
“唔。”估计她的心中也是异常的澎湃,因为我第一次这样搂着她的肩头。第一次挨得这样近。我感觉到她全身都在轻微的颤抖。如果不是激动,那就是她感觉到夜幕的凉意了。
“梦熙,你冷不冷?”我本想学着像电影里面的那些绅士一样,直接就脱下外套来给她披上,但是我怕我的外套上有什么我闻不出来的她不喜欢的味道。所以这个绅士的想法就只能罢了。
“不冷。”
“你说,我们去哪里吃饭?”我掐断一根草茎,用右手不停的捻转着。
“嗯,随便。”
“嗯。”
“你今天很累么?”她昂着头来问我。
“累?为什么这样问?就在学校那样胡说一通?就会累么?不累。”我很诧异的回答。
“但是我感觉到你的手在发抖呢,是不是饿了呢?”
“不饿,能这样近距离的看着你,我就不饿,你饿不饿呢?”
“那我也不饿。”
“那我们就再坐一会儿?”
“嗯。你知不知道?”她昂起头来。
“知道什么?”
“你今天的表现非常的帅气呢。我全都帮你录下来了。”说着,她就轻轻地靠在我的肩膀上。或者说是我搂紧了她。
“真的么?从来没人夸过我帅呢。”我笑着。就轻轻的捏了捏她左手的小臂。感觉像是没有骨头一样,肉肉的,软软的。一阵淡淡的香味。从臂弯荡漾起来。令我心旷神弛。浑身的肌肉却是瞬间就绷紧僵硬。每一粒感知都变得敏锐至极。
“谁说你帅了?”她扭过头来,倔得很,刚刚才说过的话,转眼间就不想承认了。
“你刚才说的啊。”我挑了挑眉毛。一点都不服气。
“我是说你的表现帅气,又没说你帅。”
“帅气不就是帅么?”我又挑了挑眉毛。
“好呀,那我问你,酱油是油么?嗯?是么?是么?”她忽然笑嘻嘻的问道。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就特别的漂亮。
“额……”听她这一说,我顿时就是一身冷汗,因为以前我给她强辩说我不是流氓时,就是用的‘流氓兔不是流氓’‘酱油不是油’等等这些种歪理,现在,难道她也想来推理一下么?
“是不是?说!”她用手指着我,差些就顶到我的下巴上了。
“额,不是。”我抹了抹汗。
“蜗牛是牛么?”她继续用手指着我,满脸都是得意的笑。
“额,不是。”我汗颜,因为我知道接下来的结果不会好到哪里去。
“帅气是帅么?”
“额……”
“说!”她的食指,终于是戳到了我的下巴上。这。完完全全的就是要强行逼供,指帅为丑啊……
“唔,不是,不是……”我赶紧摇头。就像拨浪鼓。不然会更惨。
“那你先前还说是。哼,一点都不诚实……”说着。她就笑了起来。
我以前自以为我辩护我不是流氓是招妙棋。现在居然是被她隔空搭了个炮架子。反将一军。我的心中大大的不服气啊。
“是我撒谎,是我撒谎。那敢问小姐,帅气是什么呢?”我很不服气的问道。
“我是说你的表现帅气,表现。谁叫你总是那么臭美。”
“什么表现?”
“就是你念的那些诗句很帅气咯。”
“诗句帅气?那你还想再听么?”
“想呀,你就念呗。”
“你想听什么?清蒸红烧,油爆水煮,随便点,我都行。”
“什么都可以,随便你上。”说着,她就看着我。
“哟,随便我上?上什么啊?”我凑近了问她。
“你要死呀!”说着她就在我手臂上扭了一大把,痛的我咧起嘴来。
“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是说小姐不挑食?这么好养?那我现在就要上咯。”
“嗯……”说着,她微微闭上了眼睛。
“你听,蛐蛐儿们,正在瞿瞿瞿的唱,谐音个趣趣趣。”
“嗯,然后呢。”她理了理鬓角。
“哎……要不这样,我们一起来联词?合作一阙两叠韵三叠句的喜调衩头凤?我上你下,或者你上我下,随便你。如何?”我忽然发现共同联词这个有趣的妙招,说完就惊喜的看着她。
“唔,什么你上我下的……你总是这样的不正经……”回答着,她就狠狠掐了我的左手臂一把。掐得我跳起来。如果这样下去。我猜她一定会变得比木兰诗还要狠。而且我还没有办法对付……
“怎么了?不喜欢衩头凤么?那倒也是,衩头凤调主悲凄,不该作成喜调。要不,我来凤求凰,你来白头吟?上演现代版的相如与文君?如何?”我嘿嘿笑着问。
“唔。”
“依我看啊,古代虽然没有coffee啊,KFC啊,西餐啊,料理啊什么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原来他们都是很懂情调的么。而且还一点都不比现代人差。难不怪古人作诗那么厉害呢。”我有嘿嘿嘿的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