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前门附近找了个永和豆浆去吃馄饨,收到石菁菁的短信:昨天怎么后来没看到你?我没有回答,直接问道: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她说:今天要加班,命苦,现在在上班途中。我知道她在王府井附近上班,回到:我在前门,一会在王府井地铁里面等你,有东西要给你。
我把没有经过礼品包装的装着紫水晶手链的小盒递给她,她客气的说了声谢谢收下了:“你还记得我生日啊。”
“当然。你的生日太特殊,想忘记都难。”其实不是因为圣诞我才记得她生日,而是因为她生日,我才记得圣诞。前一天晚上只是同学聚会,她并没有提起是她生日,也叮嘱几个姐妹不要这样说。
我顶不住困意,坐上公交回到宿舍,钻进温暖的被窝,双手不停的揉搓着冻僵的双脚,永远都不想出来。
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她,也是我最后一次送她礼物,甚至中间连个电话都没有通过。直到三年后,她用一个陌生的号码打过电话来,告诉我她元旦结婚,希望我有时间来参加她的婚礼,我才知道她已嫁为人妻,等着好日子办典礼。挂掉电话,感觉着从未有过的失落和绝望,痛恨着自己没有胆量,痛恨着自己没有勇气,痛恨着自己的窝囊,痛恨着自己从头到尾连句喜欢她这样简单的话都没敢跟她说过。认识她这么多年,每当想鼓起勇气表白的时候,总是能想到自己目前如此不济,如何能给她幸福,这样的想法打消自己的念头。
8
我不愿再参加无聊的聚会,经常和刘雯怡一起。一次我们正在咖啡厅里闲坐着,近来两位女士,我无意识看了一眼,其中一位是我们公司的同事。一起打过牌,几乎不说话,我对她的印象就是肤色稍黑,长发及腰间,长的还算漂亮却高度近视。打牌如果不带眼镜,要贴到离扑克20公分以内才看的见,和人说话也经常贴的很近。
我没在意,继续喝着咖啡。她坐在我斜后的位置,却频频向这边看,不一会走了过来:“刘雯怡!还记得我么?”
刘雯怡茫然的看着她:“你是……”
“黎艳丽呀,咱们初中一个班的。”
“哦……想起来了。”是不是真的想起来就不得而知了。
“咱们快有十年没见了吧?”黎艳丽向我看了看,又贴近眯眼看了看:“你们认识的啊?”
我微笑着点点头,拍拍傍边的座位:“坐啊。”
她坐下又和刘雯怡说着,显的很激动:“那时候你和谁都不说话,只和卢晶好。”
“我那么低调你还记得我呀。”
“就是因为你太特别了,才忘不掉嘛。听说你和卢晶从幼儿园一直到高中都是一个班,大学还一起考到美术学院,现在还联系么?”
“半年前一直在一起的,这半年没怎么联系过。”原来和她一直在一起的女孩叫卢晶。
“你们怎么认识的?”黎艳丽指指我。
刘雯怡微笑不语,我开玩笑:“心有灵犀就认识了呗。”
黎艳丽又寒暄几句,说那边还有朋友,就离开了。
下班了,我在公司门口碰到黎艳丽。
“嗨!去哪儿玩呀?”
“去刘雯怡家。”
“刘雯怡是你女朋友?”
“不是。”
“没想到你们会认识。”
“我也没想到。”
“那女孩挺可怜的。单亲家庭,难免养成古怪的性格。”
“我都没想到除了家人,她只和一个人关系好点。如果换做是我,我可能会疯掉。”看她简单的话语,好像对刘雯怡很怜悯。
“你了解她的情况么?”
她摇摇头:“她父母离婚,她和她母亲一起,朋友也只有卢晶一个。带我一起去吧。”
我犹豫一下,答应了。
我们先去了一个饭馆,炒了几个菜打包,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去了她家。
刘雯怡看我俩同来,闪现出惊奇的表情又转瞬即失,“你们两个怎么会在一起?”
“我们是同事。下班刚好遇到他说要来这里,我也跟来了,不介意吧?”黎艳丽回答说。
“不介意。”虽然这么说,表情却不太自然。
我们三个一起吃饭,黎艳丽高兴的说这说那,刘雯怡偶尔插一句或应对着。
黎艳丽也发现了刘雯怡和卢晶的照片:“你有卢晶的电话么?我也很久没见过她了。”刘雯怡告诉了她。
我总感觉刘雯怡有些不对头,似乎有意无意的抵制这样的气氛,看来她是把黎艳丽当成陌生人,虽然没有说出来,仍能感觉到她并不欢迎黎艳丽。我找个借口拉着黎艳丽回公司宿舍了。
我躺在床上,似乎总有什么事情揪着我的心,我不放心,给刘雯怡打了个电话。
“喂?睡了么?”我问。
“没有。”电话那端传来抽泣的声音,我一阵难过,心里翻腾着不是滋味。
“我过去?”
“不,不用了。我没事。”
“是我不好,我不该随便代人来。”
“我只是……”雯怡说了一半又没了下音。
沉默了几秒钟,我开口:“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想着安慰她的话,“事已如此,不必难过,好在天无绝人之路”?上学时课文背多了。“想哭就哭吧,哭出来会好些”?电视剧上用过无数遍的俗套的台词。无论怎么想,都无法找出适合语言,我的词汇居然是如此的贫乏。
9
要过年了,那时我不明白这个节日在家人心中为何如此重要。每当这个节日,一大家人就会坐在一起吃饭,闹哄哄的,我则要给长辈们挨个敬酒,说些自己听着都烦的祝词,初一还要挨个去长辈们家拜年,仍然是敬酒、祝词。长辈们一个个乐呵呵的拍着我的肩膀,一成不变的说着大小伙子啦,长大啦。看着儿孙满堂这种天伦之乐,我还是一头雾水,无法理解的。也许我到他们这个年纪就能体会到了。
牢骚归牢骚,家还是一定要回的,郁闷的是这中国特色的春运,是广大的投机分子捞钱的好机会。票贩子一个个耀武扬威,动辄50、100的加价,可怜了我们这些处于北京最底层的打工族,跟家人团员有错么,还要受这一层无理的盘剥。我坚决抵制这种无耻的行为,一纸站票踏上回家的征程。
列车严重超员,人挤人,人挨人,换个姿势都费劲,我拼命护住车厢连接处的一席空间,再拼命抽烟引起周围人的反感,离我越远越好。背后的缝隙嗖嗖的冷风,胸前被挤在一起的人们捂的出汗,这样恶劣的十二个小时我还是没能顶住,回到家就病倒了。还好只是旅途劳累造成的身体虚弱,养了两天就好起来了。
过年是热闹的日子,郁闷的是难以找到一个安静的地方。我整天穿梭在各个饭馆、KTV、网吧中间,也穿梭在各种朋友、同学的聚会上,静下来的时候就怀念和刘雯怡一起散步的日子,现在想来是一种奢侈。我归心似箭。
我给母亲讲了种种借口提前一天到了北京,扔下行李,没有休息,感觉精力旺盛直奔刘雯怡那里。她知道我今天回来,也从市区的家里回到这个租来的房子。
对我来说几天的假期就让我感到久别后的重逢,我张开双臂热情的将她拥入怀里,想让她体会到我的思念,激动的我却未能感染她的平静。
她的电话响了,她看着屏幕上的来电显示,眼睛迅速变的红润。电话那边传来“喂?”的声音,她“嗯”的答应了一下,手立刻捂在嘴上,她开始抽泣,她开始流泪。我只能听到她的“噢、嗯”的答应的声音和不住的点头,每答应一次,她就哽咽的更加厉害,眼泪也越来越多。当她挂掉电话,整个人已经哭的不成样子。这个电话只能是卢晶打来的吧,别人谁会让她伤心到这个地步呢?
我手搭在她的肩膀,缓缓的拉向我,然后再一次拥抱她,这一次,我心痛如刀割。对她的同情、爱护和心疼,也使我对卢晶这个女孩咬牙切齿,她怎么可以这么冷酷无情。
上班时,黎艳丽把我叫到公司大堂的一个角落说过年她见过卢晶,从她那儿了解一些刘雯怡的事。大概是这样的,刘雯怡很小的时候,她父亲在政府部门工作,不得志,然后下海经商,赚了些钱,却和女秘书搞上了,碰巧被带着刘雯怡的母亲撞见在车里。母亲言语过激,父亲恼羞成怒,打了母亲,也因此离了婚,刘雯怡跟着母亲过,母亲照顾她的情绪,至今没有再婚。父亲在离婚几个月后和女秘书死于一场车祸。也许父母失败的婚姻,和父亲殴打母亲给小雯怡留下心灵的创伤,又经过多年的母女相依为命,造就了雯怡现在这种情况。我为雯怡悲惨的经历痛心不已,面对这种情况我只是茫然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