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语之间(27)

顾其言的过去就像是一个模糊的传说，所有的细节都是不清晰的，只有一个让人望尘莫及的框架，勾勒出一个伟岸的样子。在苏语眼前的顾其言，却是鲜活的生动的，他微凉的手，白皙的皮肤，低沉的嗓音带有一点点沙的质感，不快的语速不多的话，都是一个真实的他。这两个人时而重叠，时而分开，此时的苏语觉得眼花缭乱，应接不暇。

他真的喜欢自己吗？为什么这样一个优秀的人会喜欢自己？苏语没有自信。虽然她一直被认为是非常漂亮的姑娘，是学校优秀的学生，但是自己身上的气质远远配不上顾其言。顾其言自己也很少提起苏语看到的他之外的事，那个白伊，许阳扬和欧阳描述的顾其言，他是有意隐瞒吗？苏语也不能确定。

白伊和苏语聊得尽兴了，楼下晚宴也到了尾声，许阳扬电话过来让白伊下去找他，可以回家了。白伊就和苏语一起走出休息室，到楼下去。还没走到楼梯，她们都听到旁边露台上有声音，循声望去，苏语忘不了那个画面。

露台的门大开着，不远处顾其言背靠在栏杆上，旁边还放着喝了一半的苏打水，他面前站着一个穿着性感的漂亮姑娘，婀娜着身子，看着侧影都能感受到她勾勾望着顾其言的眼神。苏语听到的声音就是这个姑娘的，她娇滴滴地和顾其言说着什么，顾其言只看着前面的地。然后，这个姑娘故意往前一扑，倒进顾其言的怀里。苏语愣在了门口一秒，然后冲下了楼梯。白伊看到苏语冲了下去，转头才看到顾其言一脸鄙夷地推开凑上来的姑娘，迈开长腿走了过来，和白伊对视了一眼，也冲下了楼梯。

苏语直接冲出了会场，上了一辆停在门口等客的的士。窗外风很大，苏语脑中反复放映着看到的画面，觉得自己真傻。就像白伊说的，顾其言这样的男人，只要他想，什么样的女人都能轻松到手。杜爽，刚才的女人，这样的女人在他身边比比皆是，苏语算什么，她不过是送上门来的露水情缘。可能他在外面和无数的姑娘说过一样的话，献上过一样的吻，可能抱得更热烈。苏语都不知道，她不了解他。

的士在高架上飞奔着，苏语一时不知道去哪，在桐市，她本来就是来投奔顾其言的，现在要摆脱他，似乎哪里都不能去。她决定回家收了东西，先回到爸爸身边去，逃离这里再说。

她匆匆忙忙脱下礼服，直接扔在了客厅里，给谢甜发了短信，说自己出去几天，让她把衣服还给顾其言。随便塞了几件衣服和一些东西就直接往机场走了。

顾其言没有追上。他到苏语家楼下的时候，她已经走了。

顾其言在露台上看到了苏语，瞬间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等他拨开不断和他打招呼的人群冲出去的时候，苏语早就不见了。打电话让陈飞把自己的车开过来，等的时候顾其言返回去拉住白伊问，和苏语说了什么。

白伊从没看到过这么低气压的顾其言，他一双眼睛蒙上了雾，盯着自己，一字一句，问的冰凉。顾其言知道苏语不是一个不懂分寸的女孩子，仅仅看到一个画面，定不会激起她如此大的情绪。

她是怪自己不和她说过去吗？还是她埋怨自己表达的过少？今天这晚宴，本来也不想来，但是突然想到可以带着打扮的漂亮的苏语一起，顾其言居然难得的有了一丝兴趣。他本想带着她来看看，苏语喜欢新鲜的场合，后来被各种人围住，疏忽了苏语，也不是他本意。至于扑上来的姑娘，顾其言更是厌恶至极。

苏语的电话关了机，他回了自己家，苏语和谢甜的住处，都没有人。

“喂，你不是去晚宴了，结束了吗？”赵博深满嘴怨气，顾其言去赴会了，他倒是要留在律所加班，这刚要走。

“苏语在所里吗？”顾其言从苏语住处走出来，站在车外，点起一根烟。

“她不是和你在一起吗？你下午还去选的衣服……”

“没有。你见到她的话，给我打电话。”顾其言打断赵博深，语气冰冷。

“发生什么事了？”赵博深感受到了顾其言的状况，“你惹她了？”

被赵博深一问，顾其言又想起来那个扑上来的女人，皱了一下眉头，把烟夹在嘴里，脱下了西装扔进了垃圾桶里。

“给她请几天假。等我找到她。”

顾其言挂了电话，又绕去他们去过的花店，苏语喜欢的餐厅，都没有人。他开着车重新驶上环路，看着眼前一片红色的刹车灯，又烦躁又迷茫，开了窗，让风灌进车里。桐市有她印记的，就只有这些地方，可是都没有她。顾其言脑中闪过几个诱拐和绑架的案子，眉头皱得更深了。

夜很浓，浓稠得无法用眼泪稀释。再大的风也吹不散夜色里饱含的苦楚。顾其言把车开回了家，不想上楼。苏语明媚的笑声，害羞的脸颊，她摘好的向日葵，她选的窗帘，都涌进脑子里。同时浮出脑海表面的，还有记忆深处那些无止境的争吵和高分贝的尖叫，还有几年前轰炸后满目疮痍的城市，废墟下的破损衣物，摊在桌上无用的协议和历历在目虚假的笑面。

亲爱的，你可知道你是拨开柳枝看见的迎春花，你是阳光照射下海面闪耀的那一点金光，你是盛夏蝉鸣后短暂的空隙，你是我唯一想要抱紧的姑娘。

顾其言昏沉之中被手机吵醒，抬手捏了捏眉心，划开手机。“喂，顾律师吗？我是谢甜。苏语她，她说要出去几天，还让我把衣服还给你。你们怎么了？”谢甜和欧阳玩到后半夜才回家，回家充了电才看见苏语的信息和扔在沙发的衣服。

“我现在过来。”顾其言稳了稳神，又发动了车。

谢甜把折好的衣服给顾其言，“我看她收了东西，带了箱子走。你们这是怎么了？”

顾其言接过衣服，在沙发上垂着眼不说话。

“我给她电话也不接，她在桐市没什么地方可去，你都找过了吗？”谢甜接着问。

顾其言点点头，抬头疲惫地看着谢甜，好像想要抓住一点希望：“有什么地方我不知道吗？”

谢甜想了想：“她可能回家了。你联系苏伯伯看看。”

顾其言听过，眼里闪过一丝亮光。看了看时间觉得还早，不方便给老师打电话，谢过谢甜站起来就想走。

“欧阳去买早餐了，吃点再走吧。”谢甜拦住他。

“我等不了。”

第二十二章

22.

苏语半夜回到家，苏勃问什么都不答，倒头就睡。她想把所有问题都放到睡觉之后解决。苏勃自然知道自己女儿，帮她开了暖气关上门。

苏语一觉就睡到第二天下午，懒散地爬下床，阳台上苏勃正在浇花。苏语走过去，从背后拦住苏勃的腰，脸颊蹭了蹭苏勃的背：“爸，还是你好。”

苏勃笑了笑，放下水壶：“饿了吧，给你熬了鸡汤，喝一点。”

苏语一边喝着鸡汤，一边经受着苏勃的眼神攻击。苏勃也不想开口问，脚趾头想想都知道自家女儿和顾其言那小子发生了什么，既然回家了，就随她去。苏语那边被看得慎得慌，忍不住说：“爸，你说，顾其言，会喜欢我吗？”

苏勃很清楚顾其言家里的情况，当初决定事业的时候，苏勃也劝他考虑考虑以后成家的问题，跑去危险的地方，总是不好。顾其言当时的回答就是：“我不考虑成家。”他知道自己这个学生，尽管长得一表人才，却永远一副对人冷淡的样子，不管什么女孩子掉进他这个坑，都得撞了墙狼狈地跑出来。他心里装不下这些儿女情长。也是因为这样，当初才放心让他暂时照顾一下苏语。

作为父亲，眼看着自己女儿陷进去，他也是十分不愿意。但是，这些日子以来，顾其言的电话越来越多，起初还找个学术问题开口，后来就直接开始咨询一些关于苏语的细节。苏勃也都看在眼里。

“这个问题，你自己去问他。”苏勃笑了一下，回答女儿，“喝完了，和我出去一趟，然后带你去吃你喜欢的腌笃鲜。”女儿心情不好，自然要带她开心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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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其言在机场等了一上午，不断往后推迟的飞机，让他烦闷不已。他只穿了件衬衣坐在贵宾室里，一夜没有合眼，他有些头疼，反复拿起手机让屏幕亮起来，又再黑掉。在这些时间里，他开始冷静下来，思考自己能和苏语解释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