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霎花火一生凉(17)
音量不大,却足足的震慑到了人心,大家纷纷回到了工作岗位,不敢再多看多言。
江臣溪甩手进了办公室,黎叔恭敬了站在一旁。
他的手指敲打着桌面,“乔氏这偷税逃税严重吗?数额,你估计有多少。”
他不过是刚刚正式接手乔氏,乔氏多年的产业,这些财务理都理不清,他也不是很清楚。
再加上小公司那边坏账死账,一时半会儿,还是在混沌里。
黎叔顿了顿,酌情估量道,“少爷,具体的我不清楚,但少说也得一个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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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臣溪的手指顿在桌面上,许久,又缓慢的敲起来,沉吟片刻,“宋元真是给我摆了一手。”
“少爷,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税务局那边,我们不好办事。”
“怎么办,该交多少税,就交多少税。”他冷哼道,眸子里却是一道毒光,呵,是吗,摆我一道……
宋峥的葬礼,安宁没有去参加,乔槿瑟跟安宁一起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
乔槿瑟的烧已经完全退下去了,养了两天,人也有了几分精神,她望着窗外,喃喃的问,“安宁,你打算以后怎么办?”
“我……不知道。你呢?”
“我也不知道。”
她勾了身子,拉开旁边的抽屉,里头还有几瓶药剂,应该是江臣溪准备的。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她熟练的给自己打了一针,低低的呻吟,不知是舒坦,还是难受。
安宁叹道,“我还从没有见过一个男人能对自己的妻子狠成这样。”
“是啊,偏偏叫我遇到了。”她把针管扔到了垃圾桶里,呆滞的望着天花板,“怎么就这么偏偏遇到了呢。”
遇到了,要是不喜欢也成啊。
可,自己又偏是喜欢。
真是作孽。
“其实,宋元挺好的。原本,他不过是我请过来的催化剂。”安宁想了想道,“只是我没有想到,他会真的喜欢上你。”
“嗯?”
“是啊,宋元真的喜欢上你了。你是不是觉得我还能想出这种幼稚的方法来,可人就是这样,在身边的不珍惜,有竞争的才会有危机。”
这话听起来实在是烂俗的爱情观,偏偏在此时,还真的起了作用。
乔槿瑟只是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心上说不出来什么感受,“我喜欢五年前的江臣溪。”
还肯叫她“傻瓜”的江臣溪。
所以啊,缘分这事,讲究的是合适的时间遇到合适的人,这样才能刚刚好。
宋峥的丧礼结束后,安宁从病房搬走了,她说想一个人去外头散散心。
这天天气晴好,无风,柔和的阳光里透露出薄薄的暖意。
宋元敲了敲门,进来,“乔槿瑟。”
“嗯,你怎么来了?”她正在收拾行李。
原本以为,出院这种事就自己一个人来就好了,宋元的到来,她有些意外。
“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听哪个?”宋元坐在床铺上,灼灼的盯着她。
“你随便说吧。”
她并不在意,简单的行李收拾好了,她也跟着坐下来,瞳孔无意识的注视着前方窗户外一树凋零的梧。
寂寂枯黄。
“你选一个。”宋元坚决道。
“那坏消息吧。”
“我们的婚礼可能要取消了。”宋元说。
她愣了愣,“哦。”
这委实不算一个坏消息,取不取消,好像在她的定义意义都不重大。
宋元显然对她的反应很失望,眸子里的光瞬间黯淡下来了,又道,“还有一个好消息。乔氏要完了。”
“……”她的脑袋像是被雷劈过了一般,心脏处的血缘忽然的凝滞了,半天,没了呼吸,“你说,乔氏完了?”
那表情没有半分欣喜。
“嗯,是,”宋元以为她没缓过神,又细致的解释道,“乔氏偷税逃税,再加上税务局那边开出的罚款,将近10个亿。重点是,乔氏财务本就出现危机,一旦上缴了10个亿,乔氏也就只剩下一个空壳了。”
她的身体开始逐渐的僵硬,血管里像是被塞了棉絮一样,难受的紧。
宋元这才察觉出不对劲,“槿瑟,我知道乔氏是你爸爸的心血,没关系,等江臣溪倒下之后,我会让乔氏起死回生,然后把乔氏赠给你,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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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摇摇头,像是出了故障的机器,良久才缓慢的接收到讯息,“我不要乔氏。”
乔如海一辈子都为了乔氏的事情在奋斗,在背后做了多少事,经由江臣溪说出来,她已经或多或少的了解一点了。
乔氏是堆积了什么才建立起来,是肮脏,污秽,还是虚伪……她闭上眼睛,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她依旧希望父亲还是记忆中父亲。
“为什么?”宋元诧异道。
“我根本不会管理一个公司。”她裂开嘴解释。
“我帮你管理,你是老板娘,你只要负责指挥下面的人就好了。”宋元边说,边抓住了她的手。
她一慌,站起来,急忙的缩回自己的手,不自然道,“宋先生,你不要喜欢我。”
“为什么?”
“我这个身体状况是活不长久的。”
“我会把你治好。”宋元站起身。
“不用了。”她笑笑。
宋元不肯放弃,坚持送她回家,坚持说要等她回心转意。她一直笑着拒绝,心里觉得愧疚,只觉得平白接受人家的帮助,生了诸多亏欠似的。
她刚到家门口,就看到斜靠着的江臣溪。
江臣溪看着憔悴了许多,精致的面庞,下巴处却有隐隐的胡须,他道,“你比我想的厉害多了。”
“我哪有你厉害。”
“你看,乔氏破产,名声一败涂地,连我自己创建的江氏都跟着岌岌可危。”他叼着一根烟,徐徐道,“安家要跟我解除婚约,安宁也跑了。”
他说这些的时候,十分平静,平静的不像一个把金钱权势放在第一位的冷血无情的男人。
乔槿瑟低下头,一切发展都出乎她的意料,命运的车轮,像是开错了轨道,越来越离谱。
安宁的目的没有达到。
宋元转换了目的。
江臣溪的一切都成了一场空。
他歪着嘴角,如往常一般,“也许,再快一点,我就要一无所有了。”
“我不也一无所有吗?”她淡淡的回。
我们都一样,
江臣溪,原来也有这么一天,我们都一样。
挺好。
“呵。”他微微的偏着脖子,眼睛里第一次有了点星光,他靠近她,手指压着她的后颈,“乔槿瑟,宋元说的情话是不是很动听,是不是让你爱上他了?肤浅。”
“……”
“你真的以为金钱是我最在乎的?不,你不了解我,我在乎一报还一报。我,喜欢公平,喜欢刺激。”
乔槿瑟心上一抖,对这些话还不太明白。
下一秒,又听到江臣溪说,“你不能结婚。你以为,你就能跟宋元结婚?我不准。”
他拉开稍许距离,死死的盯着她,而后,猝不及防的压向她的唇,将她抵在粗粝的墙面上。
他的舌头蛮横的顶开她的牙齿,游蛇一般的蹿进去,粗鲁的搅动着,咬的乔槿瑟嘴唇发疼。
乔槿瑟的手不停的抗拒着,抗拒着,渐渐的那反抗的声音辗转成一种悠扬的小提琴曲。
像多年前的午后,他一边挠挠她的头,叫她傻瓜,一面将她压在大树上轻吻她。
慢慢的,慢慢的,琴声徜徉……
半晌,他终于退开,抱住她,轻声道,“明天,我会送给你一份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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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礼?
她摸着红肿的嘴唇,站在空荡荡的回廊里,看着江臣溪头也不回的离开。他的背后是一道浅浅的光。
那光总觉得很温暖,温暖的又那么不真实。
她伸出手,从指缝里看到江臣溪离去的背影,而后,用力的一握,眸子里突然暗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