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霎花火一生凉(16)
“我是去道歉的。”
“不需要你的道歉。”他直直道,眼神凶狠,像一头猛兽,“我恨你的出现,你要是在那天结婚了,我就让你的母亲死无葬身之地。”
仇恨就像是埋在心里的种子,日积月累,生根发芽,越发的猖狂肆意。
那些藤蔓死死的缠住了江臣溪的心房。
所以,他放过她,就是对她的仁慈,她不怜惜这份仁慈,他就要毁了她。
“我可以不结婚,只要你承认你爱我。”她从嘴角扯出了一个笑容。
笑比哭难看。
“我不可能爱你。”
“哼。”
她轻笑了一声,江臣溪这个人从来不说爱,倘若哪天真的说了“爱”这个字,那一定是深爱。
她希望江臣溪口中的这个字是属于自己。
“你笑什么?”江臣溪恼了。
“没什么。”她摇了摇头,依旧笑。
“我问你,你笑什么?!”江臣溪朝她吼道。
她眼前一黑,晕了过去,嗓子里的那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出来。
我笑你,其实比我可怜。
鼻尖是消毒水的味道,混合着疾病和死亡。她从茫茫然里醒过来,从梦里回归到现实,然后感觉到彻骨的疼痛。
医院那头,忽的传来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声。
“宋峥!”
乔槿瑟一个激灵从病床上坐了起来。
小护士正在给她换点滴,见她动静如此,忙道,“乔小姐,您的身体太虚弱,还是躺下吧。”
“医院那边发生了什么?”
那声音就从回廊那头传过来,切切实实的落在乔槿瑟的耳朵里,那般熟悉,像是,像是安宁的。
小护士低着头,支支吾吾的,“能有什么啊,医院里天天有人病,有人死。”
“这次是谁死了?”她又问。
小护士慌张的要走开了,“乔小姐,您好好休息,我等会儿再过来。”
“是江臣溪把我送过来的吗?”她对着小护士的背影追问。
“是。”
那门已经关上了。
她什么都问不到了。
所以,只那么一秒,她就即刻拔掉了针管,小心翼翼的从床上下来,一步一步的往前走,寻着那声音。
33
她在回廊门口看到了站在外头的江臣溪,他的背影沉默的就像一张黑白照片。
她又往前走,站在了江臣溪的跟前,看到病房里头,安宁正趴在了一张盖着白布的床铺上恸哭。
“宋峥,宋峥,你醒醒,是我宁宁。你怎么不等等我就走了?嗯?”安宁的眼泪大滴大滴的掉落,浸湿了白色的床单。
她从来没有见过安宁这个模样。
宋峥,定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宋峥,我来看你了。你太坏了,都不等我……”
乔槿瑟的眼眶忽然就酸了,不争气的吸了吸鼻子,下一秒,江臣溪拉着她的胳膊,将她带到了医院外头的一处灌木丛旁。
冬天了,
这些树木也都萧条的很。
“谁叫你出来的?”江臣溪皱着眉头怒问道。
“宋峥,他是,他是死了吗?”她一字一句的抬起头问道,像是不确定。
“是。”
得到这样的答案,她的眼泪蓦地就落下了。
“你哭什么?”江臣溪低头问道。
“江臣溪,我要是死了,你会为我流下哪怕一滴眼泪吗?”她问,不等他回答,又自顾自的回答道,“我知道不会。你这么冷血,变态,我自杀的时候,你脸上还都带着笑呢。”
她摸了摸脖子,上头还有缝合的针口,“人与人到底是不一样的。我只是奇怪,你还能这般安静的看着你的未婚妻安宁。我活着,是因为我还喜欢你。你活着,却只剩下金钱。谁活着更没有意义呢。”
起了凉风,
远处飘来的落叶轻盈的落在了江臣溪的肩头,他一动不动,像一棵枯死的老树。
“那你不如死了吧。”他开口,眸子里是一袭寒风。
“还没到时候。”她笑了笑,转身走进去。
她进入了那间病房,抱着安宁,陪了她许久,直到宋元急急忙忙的赶过来,气恼的让安宁离开。
“安宁,宋峥走了,一切都没有意义了。”他说。
乔槿瑟搂着安宁,进入了自己的病房,她让安宁躺下,自己坐在了一旁。安宁侧着身子,不肯说话。
直到夜幕降临,她哭的累了,睡了一觉,又醒了,方才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睛。
“乔槿瑟。”
“安宁。”乔槿瑟起身给安宁倒了一杯热水。
“乔槿瑟,宋峥是我的男朋友。”她开始缓缓的说起自己的故事,一字一句,陷在遥远的回忆里。
这些回忆夹杂着痛苦和甜蜜。
她轻轻的抿了一口水,继续道,“他一直待我很好,他是个优秀的画家。可惜啊,就在我们准备结婚的时候,他出了车祸,在病床上足足躺了三年,三年,我无数次的叫他的名字,可是,他都不回答我。后来,我的父亲不让我见他了,因为觉得他不会再醒过来。他的父母也不让,他们说,都是我的错……”
安宁流下两行浊泪,神情疲惫,憔悴不堪,“那天,是我任性的让他返回拿画笔颜料,下了那么大的雨,我还让他出门。是,本来就是我的错。”
“安宁,那只是意外。”乔槿瑟轻轻的喟叹道。
你看,人就是这般脆弱,谁能阻止的了意外呢。
34
安宁已经陷入了一种极度的愧疚之中,她说,自己结婚是为了刺激宋峥,她想,她要结婚了,宋峥就一定会醒过来。
她没有勇气过来,便是让乔槿瑟转达。
这次,她自己来了,宋峥已经在死亡边缘了,她不过开口唤了他的名字,他就去了。
医生说,是病人自己想死的。
她说,“乔槿瑟,我是在利用你。这场婚姻,我没有选择权利,只能让江臣溪自己退婚。而你,就是能帮助我的人。我利用了你,你却在感谢我,你说,我卑不卑鄙?”
乔槿瑟安静的摇了摇头,“不。安宁,你是个好女人,是我没能帮助你。”
安宁靠在床头,“乔槿瑟,你比我做得好。你比我坚强。”
“不。”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胳膊,蓝色的病服之下是斑驳的伤疤,一个个烟头烫的。
坚强,不,她那个时候只想着去死来解脱。
现在,她只想看着江臣溪痛苦。
“宋峥,他还是怪我。”
“不是。”乔槿瑟坚定道,“宋峥是想让你好好幸福。他一定是在等着你过来,才肯去天堂。他知道自己醒不过来了,又听说你结婚,他想着不能成为你的牵挂,你的累赘,才做出了这个选择。”
“是这样吗?”
“是。”她点点头。
她想,宋峥一定很爱很爱安宁,只是,躺在病床上的他不知道安宁结婚并非是自愿。
这天晚上,乔槿瑟守了安宁一夜。她不知道病房外头,江臣溪徘徊了一夜。他偶尔的跑到吸烟区重重的吸两口烟,又回来,在那外头来回踱步。
等到黑暗渐走,白日降临的时候,他接到了黎叔的电话,“少爷,事情不妙了。宋元昨天晚上连夜叫人调查乔氏的财务。”
“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他压低了声音吼道。
“宋元把监控录像给挡住了,我们这边也是早上才得知情况。”
“等我回来。”
他急匆匆的赶往乔氏,通知黎叔安排召开股东大会,马上就宋元这个事情进行处理。
然而,万万没想到等待他的却是税务局的人。
那些穿着制服的人开始麻利的全面盘查乔氏的财务,相关的财务会计,全部不能入内。
江臣溪脸色阴沉,硬逼出一个官方的笑,“我们公司的财务出了什么问题吗?”
“有人,乔氏大量偷税逃税。”
有人,不就是那个宋元。
“不可能,乔氏一向秉公守法,犯法的,违背国家利益的事情,我们绝不会做,你们放心查。”他道,一只手状似悠闲的理了理袖口,又偏过头冲底下的一干看热闹的员工道,“你们都不干活,是不想要工资了,还是不想要这份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