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然薇笑(9)
“说。”
“这是发生在我家乡的一件事情,绝对真实。”我点上烟,“在新中国成立之前,我外婆家的村里有一户特别有钱的地主,家财万贯,娶了好几房媳妇儿,在当地是很有名气的。不过这地主媳妇儿虽多,却只有一个儿子。因为是家里的独苗,这个孩子自打出生就被当金疙瘩一样地养着,刚刚三岁的时候,他父亲就花钱帮他买了个七岁的童养媳,以求保住香火。”
“然后呢?”
“然后很不巧,解放了,新中国成立了,地主阶级一律被打倒。家道一没落,老头子就得病去世了。老头子一死,几房妻妾全都大难临头各自飞,短短几月内,一个曾经上下有着几十口人的家庭最后就只剩下了两个人。”
“那个男孩子和他的童养媳?”沈薇薇特聪明地问。
“对。那时候男孩才十岁多一点,根本无力养活自己,只能靠他的幼妻下地干活养活两人。但实际上女孩并不待见他,曾经好几次想丢下男孩跑掉,不过每一次都自己回来了,因为那时候离了村子根本就没法生存,寻找亲身父母更是痴人说梦。还好男孩有个屋子有点田地,女孩有力气能干活,两个小孩离了谁也活不下去,被逼无奈地相依为命。”
“俩人结婚了吗?”沈薇薇又一次很是聪明地问到了点上。
“谈什么结婚不结婚的,搭伴过日子呗!只是这一过,就是几十年。”
“故事完了?”
我摇头,继续道:“就在十年前,当两个人都已经从小男孩小女孩变成老头老太,儿孙满堂的时候,老太婆突然提出要跟老头子分家。儿女们问为什么,老太婆说她这一辈子没有一刻爱过老头子,以前在一起是没办法,现在有机会有条件了,趁早分家过,还可以过几年安稳日子,不必再整天见到老头子的脸色。”
“分了没?”沈薇薇问。
“分了!老太婆在家里大屋子的旁边搭了一间小屋子,平时不出门,基本见不到老头子。俩人就这么过着鸡犬相闻、老死不相往来的生活。”
“这回故事该完了吧?”
“嘿嘿,还没有。”我笑,“半个月前,我寒假在家的时候,老头子突然病重,躺在床上,快不行了,突然跟孩子们提了一个要求:想让老太婆来看看他,要不然他闭不了眼。于是儿女们纷纷去请母亲,但老太婆就是紧闭着房门,死活不答应。就这么僵持了半小时,眼看老头子就要走了,大儿子心急,撞开了老太婆的房门,把她抱到了父亲的跟前。”
我故弄玄虚地停下,看着沈薇薇。
“别卖关子,快说!你还想连载更新是吧?”
“老头子只看了老太婆一眼,就合上眼了,走的时候很安详。”
沈薇薇沉默,若有所悟。
“别忙着感悟,故事还没完呢!”我打断她,悠悠地说,“就在老头子去世一分钟后,老太婆也死了。很是神奇,没病没灾,老太婆就这么倒在了老头子的床前。算命的说,他俩就是同生共死的命!完了。”
沈薇薇斜眼看我,说:“真不愧是写小说的,这么一会儿就编了如此精彩的一个故事!”
“现在知道我的看法了吧?”
沈薇薇摘掉眼镜,抱着双膝掩头哭,泪水打湿了裤子。
看着她梨花带雨,我手足无措。
第9章 拼死买一笑
在逃班半天,自己伤势未愈的情况下,劝慰沈薇薇失败、并且使她的情绪进一步恶化之后,我感到了深深的疲倦,跌跌撞撞赶到住处,倒头就睡。
做了个诱惑和犯贱共存的梦:林悦主动到我公司要跟我和好,我受宠若惊喜出望外,告诉她我其实一直在等她。然而就在我们将要牵手重归于好的时候,沈薇薇突然从天而降,二话不说直接甩了我一个耳光.....
“嗡--”我耳朵中一阵嗡鸣,努力了几分钟,终于摆脱了“鬼压床”的噩梦,睁开了惺忪的睡眼。
初十早晨七点,三条未读短信,手机上显示道。
第一条是昨晚六点老黄发过来的:“小莫,明早九点到我办公室,把176探头的修理方案交给我。”
“操蛋!老黄这回自欺欺人得有点过分了吧?”我挠挠头,喃喃自语。
第二条来自于凌晨一点的沈薇薇:“小莫子--我病了,全身发冷,睡不着觉--”
“操蛋!让一个刚失恋的男人去安慰一个刚失恋的女人,不出问题才怪呢!”我开始穿衣服,自言自语。
第三条是万小勇在半个小时前发来的:“莫墨!哥等了三年,终于又恋爱了。周末一起吃饭,我把你嫂子带给你看!”
“操蛋!这几天可真热闹......”我跳下床。
一个小时后,老黄办公室门口,我之前无所谓的态度突然消失殆尽,居然只剩紧张。
只有当你真实地站在老总门口时,才会体会到在公司里,老总的话真的是等效于圣旨的。哪怕他让你三天内解决掉哥德巴赫猜想,你也必须夜以继日地从小学算术学到高等数学,然后去跟这种丝毫没有希望的任务搏命。你完全不能以“别人都不懂,凭什么要我懂”这种混账话来封老黄的口,因为你每个月都得依靠他发给你的那几千块钱活命,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对你有救命之恩。
于是我把自己想象成超级涡轮式刀片计算机,花了三十秒钟的时间又在记忆里扫描了一次176号探头的人工布局、地形特征,然后赴汤蹈火般地转开门把手走进去。
正好碰到老黄犀利的目光,我浑身一个激灵。
“在门口徘徊了那么久,是不是没修好?”老黄一笑,指了指电脑屏幕,“我门口有监控。”
“是的,黄总。”我坦然承认,在把一件事做好之前,撒谎和找借口都毫无意义。
“那找到原因了吗?”
“据我估计--”我开始扯我一分钟前刚想出的猜测,“176号探头的位置过于靠近强电的电缆,导致干扰严重,所以图像显示不清。”
老黄皱了皱眉头:“你的意思是,我们要找一块没有干扰的风水宝地,重新竖杆子、布线、安探头?”
“原则上来讲,是的!”
“如果不讲原则呢?”老黄听出我话里似乎还有别的办法,“领导们下午就要检查了。”
“如果只是单纯为了应付领导检查的话,很简单。弄一台DV,在176号探头附近拍摄一段视频,领导检查的时候给他们放录像就行了。”我咬咬牙,心里拿不准这个建议会不会挨老黄的骂,“毕竟领导们并不懂探头到底坏了没有,他们只关心电视墙上有没有图像。”
“就这么办!”老黄眉头展开了,没有一点骂我的意思,看来挣大钱的人果然都是不拘小节的,“你去找夏迪领一台好一点的DV,拍的清楚一点,先把下午糊弄过去。明天一早你就带人去布线,换杆子换探头,这个事情就交给你负责了。”
“好的,黄总。”我扭过头擦汗,二十岁和五十岁男人之间的气场差别果然是巨大的。
“小莫,拿去抽!”
老黄扔过来一包香烟,冬虫夏草。
就这样,午饭时分,我奉老黄之命,端着DV站在财富中心垃圾场前对着一堆气味足以熏死一头恐龙的垃圾一动不动,以此来感受青春的苦逼,并且得出了我比恐龙更强壮的结论。
一个六七十岁的老乞丐在垃圾堆里找塑料瓶,弯着腰驼着背,身后还背着一只大麻袋。居然收获颇丰,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捡了十几个空饮料瓶,乞丐喜形于色,抱着他的“宝贝”,浑身的幸福感肉眼可见地直往外溢。
他转头看见了形似雕塑的我,撇了撇嘴,从我身边走过,然后又折了回来,指着手中的瓶子问我:“小伙子,看你也挺辛苦的,要不分你两个?”
我一个哆嗦,差点把DV摔掉在地上,忙稳住对他说:“您太客气了,这怎么好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