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即是空（上）(22)
柳欣从洗手间出来，拍了拍萧然的肩膀：“怎么不早点叫我起床？错过了看日出啦。”
“想让你睡得饱饱的，下午才有力气去——”萧然突然压低声音，补充道：“游泳。”然后，食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
柳欣一点就通，会心地笑着点点头，竖起大拇指来，嘴上嘀嘀咕咕，话含在嘴里，像鸽子在低吟，萧然便凑到她耳边说：“等我奶奶走了再去。”
可奶奶在萧然家待了很久，还煮了一大锅酸梅汤，午后出门去玩时才又把萧萧带上了——奶奶深谙“串门”之道，带个小孩好多一分乐趣。
午后三点半，依旧烈日当空。奶奶前脚一出，萧然和柳欣便欢呼雀跃，萧然找来堂姐、邻居大哥陪她们去游泳，一伙人风风火火，不一会儿就跑到池塘柳树边。
细柳依依，投在地上的树影也娉婷袅娜，但是在火辣辣的太阳下却显得气势单薄。萧然眯着眼望着波光闪闪的水面，一簇簇脑袋浮在轻波荡漾的池塘里，此时此地，像个人头攒动、热闹无比的集会。
“好多人啊！”柳欣欢呼着：“快下水，快下水！”
“等一下，热热身再下去。”萧然一把拉住她的手，打了个趔趄。
“好啊。”柳欣积极配合着，三下五除二做完了热身运动。
“我堂姐带你下水。”见柳欣火急火燎的，萧然还是耐着性子检查了一下柳欣的游泳圈，这才放她下水。
“放心吧，我游泳技术不会太烂。”
柳欣游入水中，欢快地拨动双臂，萧然发现她的游泳技术比自己想像的要好上好几倍，真的自叹弗如，想起去年自己脚抽筋那回偏偏让王子枫遇上了，心里还后悔着呢。技不如人，也就罢了，运气还不如人——人家千里迢迢来就和王子枫成了同窗，抬头不见低头见，自己却只能靠偶遇来“续命”，数日一见如隔三冬。
柳欣很享受这清冽透彻的池水，这种没有压力的漂浮感其实和她想要的自由生活很相似。一年前，爸爸和妈妈离婚后，没过多久就给她找了个后妈，像是预谋已久似的。时间一久，爹不疼娘不爱的，柳欣便开始厌学、逃课，更不幸的是还得了轻度忧郁症，接二连三的打击气得她离家出走，后来被家里人找了回来，奶奶担心她，就让她休学了一年，接回乡下住，好好调养了一番。如今表面看起来大大咧咧、一副乐天派的柳欣，其实心里有抹不去的伤痛，家庭的变故让这个从小做着幸福公主梦的女孩美梦破灭，只有不停地吃喝玩乐才能让她暂时忘记内心的疼痛。
柳欣在水里游得不亦乐乎，像个投入妈妈温柔怀抱的孩童，萧然看着她灿烂的笑容，突然也开心地笑逐颜开——相同的爱好是友谊的基石，性格不同的人也可以一起狂欢。
游完泳，伙伴们四处散去，柳欣和萧然则结伴回家。
柳欣踢着脚下的小石子，若有所思地对萧然说：“好久没这么开心了，自从我爸妈离婚后。”
萧然听了柳欣的话，停住了脚步，嘴角撇了撇，心里有些难过，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没事，我跟奶奶过更好，省得他们管，落个自在。”柳欣声音有些局促，喉间像有东西梗住。
萧然怯生生拉着她的手，像拉着一个和家人失散的孩子，嘴里轻声说：“以后我们一起读书一起玩！”
柳欣微微笑了笑，说道：“好啊，我现在最喜欢的人，就是奶奶、舅舅和你。”
“谢谢，我也觉得你人很好。”
“其实来到这里我还是挺开心的，这里有这么多我喜欢的人。现在，在我们学校，我最喜欢的女生，是你；最喜欢的男生，是我们班长。”柳欣一打开话匣子，便滔滔不绝，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萧然默默看了她一眼，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
“其实，我觉得你们俩很相配，才子佳人，呵呵！”柳欣口无遮拦，又天马行空了起来。
萧然听了她这一番出其不意的肺腑之言，突然有些紧张，心突突跳着，脸不知不觉红了起来。
“呵呵，开开玩笑。”柳欣却话锋一转：“其实王子枫性格很像我以前喜欢的一位学长，不过我的学长更像男子汉，他是体育特长生，胳膊比我大腿粗，特像《灌篮高手》里的樱木花道。”
“流川枫和樱木花道？气质差很多啊？”萧然支支吾吾说道。
“一样热血！让我觉得活着也挺好的！”平时一根筋的柳欣此时变得知性了起来，萧然顿时对她刮目相看。
“那她到底喜不喜欢王子枫啊？那种喜欢。”萧然心里犯起嘀咕，却不好意思直白地问。确切地说，是害怕柳欣的答案，因为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和百分之五十的否定性激烈PK——鱼和熊掌两者不可兼得，如果情人和闺蜜只能二选一，让人左右为难，爱情就变得不那么美好了。
☆、父爱如山
隔天柳欣就打算回城，听说她父亲托人物色了个名师要给她进行暑期补习，走的时候萧然见她和颜悦色，心想，柳欣终于和她父亲冰释前嫌，自己心里也甚觉宽慰。大人们的情感世界有多复杂，各有各理，难以分说，悲欢离合，如同戏剧，合则聚，不合则散，到头来缘浅情薄的，支离破碎。但对于孩子而言，无论孰是孰非，只要谁对他（她）好，谁就占主导地位，“骨肉亲情”，如果不亲，再近的血缘关系也将疏远，甚至“骨肉如寒炭”。
暑假期间，萧然和妹妹自由自在过了一个月，直到父母双双回到家，她们俩不能再随心所欲地一起做“电视控”，加上前来探亲的姥姥的意见反馈，“看了太多电视”的萧然被爸爸的“限视令”给镇住了，但百无聊赖的她竟出其不意地将自己关在房里赌气说不吃饭。
“不吃就别吃！”萧然爸难得生一回气，凶得毫无底气，连骂人的话都不“专业”。
“饿了我再去吃。”萧然赌气归赌气，但可不想真的挨饿。
暑假作业早做完了，课外书也认认真真看了，还做了摘抄，又正逢不大不小的尴尬年纪不能到处瞎跑，而且农村娱乐活动少之又少，萧然真不知道该怎么打发这一个漫长的假期。想想小时候放了长假，整天和小伙伴们“游山玩水”，摆弄花花草草，见识了很多昆虫和其他小动物，还一起做游戏，天真烂漫、快乐无比，日复一日，时光飞逝，长假都觉得短暂。萧然一时无法理解一向宽容的父亲为何变得如此认真严厉？或许，长大了的自己正背负上了责任和父母的希冀，“还能不能好好玩耍了？”萧然觉得好无趣。当父亲将电视锁进房里外出后，萧然曾千方百计找钥匙，一想到能有机会再看上电视，她像打了鸡血似的，兴奋不已。
此时的萧然哪像小家碧玉？更甭提大家闺秀了。而且连“王子枫”这个名字也被挤到犄角旮旯里了。
“电视有毒”，对于上了瘾的孩子来说，此话千真万确。萧然也不知道自己何时上瘾的，以前的她爱在外溜达，现在的她，宁愿宅家。以前，书对她来说，是一份静静的美好，尽情想像与思考，如今电视已取而代之，彰显动态美，里面形形色色的人物、五花八门的话题、跌宕起伏的剧情，无不以形象生动的画面展现，对于缺乏耐心的人而言，比如萧然，电视频频换台，再寻常不过了；而王子枫这样看起来温文尔雅、循礼有节的“王子”呢？很难想像他“电视控”的样子——也许萧然是那个在电视机前看得津津有味的观众，而王子枫会是在电视机背后摸索成像原理、鼓捣线路集成板的“王工”。
男生和女生的爱好及志向，通常差别很大。但天下父母心，盼儿成龙望女成凤，无论儿子或女儿，能健康平安活着、拥有美好前程，都是父母心中所盼。
得知儿子王子枫的佳音，王成刚百忙之中抽空回了家，并向家里人宣布另一个“特大喜讯”：他在城里买了房，准备将孩子的户口迁进城。此时女儿的户口早已挂靠在镇上学校的集体户里，其男友也是穷追不舍，估计她幼师一毕业就花落他家。幸好这未来的女婿看着还算顺眼，目前为止尚无过分之举，良师益友谈不上，对女儿上心倒不假。开明的王成刚认为“相逢是缘”，但能不能成眷属佳偶，就得看造化了。作为父母，他们私底下找女儿谈过几次，点点儿女情长之事，了解了解家长里短，总算知根知底，放心了些。女儿算是不用他们长辈操心了，当务之急便是儿子的学业，眼看着儿子要被保送进重点高中，王成刚热切期望他还能考上重点大学。他买的学区房正离县城一中不远，到时候举家乔迁，团团圆圆过上城里人的生活，一定欢欣鼓舞，幸福得冒泡——毕竟谋生在外，只有在城里才能大展身手，而家庭作为人生的一大要素，举足轻重，既是责任亦是动力。其实王成刚早已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保证儿子顺利就读。如今时机成熟，水到渠成，幸福的未来指日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