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我追逐(20)
走廊上人来人往,完全不像电视里演的那么静悄悄的,在中国,医院向来人满为患。
童悦茫茫然看着单调冰冷的走廊和各怀心事的人群,看着看着眼眶就有些热起来,鼻子也莫名其妙的钻进一丝酸楚。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是他?无数个问题在她心里怎么挥也挥不去。
童悦看得眼睛越发难受起来,眼泪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落下来,打在手背上,一丝凉意惊醒了她,她低下头,轻轻擦掉眼泪,又偷偷望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徐晨。他正看着她,双手插在裤兜里,看不出什么表情,唇角似乎是轻微动了一下,但什么也没说,迅速将视线移向了别处。
童悦看不懂,每当那张帅气的脸上罩上一层寡淡清冷时,她就像被定住了一样,无法思考,做不出任何反应。她顿了顿,再次低下头,呆呆地,看着手背刚刚那一处眼泪湿润的地方,上面已经没有了痕迹,但是那丝钻进身体的凉意还在。
到童悦家时,徐晨把文文抱到床上,童悦马上给她盖好被子,每个角都掖得严严实实。
童愉端进来一碗妹妹叫她提早熬好的清粥走到近前笑说,“童悦,我以后要是结婚生孩子,能请你给我当月嫂吗”
童悦撇撇嘴。
童愉顺手从床边桌上抄起两页打印纸,“文文你看,满满的两页纸,都是她通宵做的功课,这两天你一定能被她补的光滑圆润。”
文文从被窝里挣脱出两只手,“太热了,我要被捂死了。”
“不能受凉,现在天气也转凉了,最容易生病。”童悦急忙说。
“我不冷。”文文回答。
“好啦好啦,这粥快喝了。”童愉打断她们,让文文喝粥。
站在一旁的徐晨只是看着他们,一句话也没说。
徐晨再来是第二天晚上,开门的时候童悦有些意外,因为徐晨提了一个保温饭盒,她很想问,如果懂得体贴,为什么还要文文遭受这样的折磨,但是她没问。
徐晨说是专门找店里给做的。
童悦旋开饭盒,“这么多,够好几个人吃了。”
“我让店里多做了点,顺便给你和你姐姐也吃点。”
“谢谢,不过,还是好多。”童悦露出无奈的表情,这个量可不止是三个女生能吃完的。
童悦盛了一碗,放在桌上,见徐晨没反应,就叫了他一声,让他送进去给文文吃,他迟愣地应了一声,才端起碗有些四肢不协调地迈步走去卧室。
进去没多一会儿他就出来了,童悦撇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问:“为什么对她好?”
她心里其实想问的是他有没有愧疚?既然忍心不要孩子,现在又来送吃的,有什么用。她很想指责他,质问他,可是她有什么资格,文文什么都没说,她一个外人还能说什么。
“我……只是帮忙照顾一下。\"
“你走吧,文文我会照顾。“童悦冷冷地说。
纸没包住火,文文的事情还是被她家人知道了。
“怎么发现的?”童悦问。
“我舅舅那几天看见你了。”
“我和你舅舅不认识吧,再说看见我又怎么了”
“我跟我妈说是和你一起出去旅游的。”
文文是和童悦说过她骗她妈妈出去旅游三天,但是并没有说是和她一起去。童悦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她有些沉不住气了,“你说和谁也不能说和我呀。”
“我当时也没想那么多。”
“那你舅舅怎么知道我的?”
“他说在我家门口见过你。”
童悦努力搜索记忆,猛然想起那天去文文家找她没找到,后来出门进电梯时有个男人刚好那一楼层走出来。
想来就是那个男人了。
可是,这次又是在哪里看见她的呢,童悦想不出来。
“他说在市民中心看见你的。”文文说。
童悦恍然,她的岗位是对外办事窗口,一个楼层还好几个单位,人来人往的,如果来办事看见她自然不稀奇。
“这么凑巧。”童悦自言自语。
“就这么凑巧。”
“所以你住我家的事她也知道了?”
“哎呀,先不说这些了,关键问题是我妈说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你妈想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
☆、迟来的事实
连着好几天,姐妹两个到处找房,她们看的都是两室一厅,因为房东突然说要卖房子,所以她们才住了四个月就被迫搬家,房东说急用钱,她们也是没办法,一出来租房子就出师不利。
中介带她们看的这套房,房主是一个年龄约莫三十上下的男人,像从腌菜缸里提出来的腌黄瓜一样,身材消瘦,皮肤蜡黄,他戴着一副黑色大框眼镜,一双睡眠不足的眼睛总是在童愉身上打转。
童愉被看得浑身不自在,正要走,那个男人叫住了她:“你……是不是张铭的爱人?”
童愉停住脚步,诧异的看着这个男人,对方头发有些长,应该是许久没剪了,面容憔悴,和这个房子一样,窗户都很小,光线昏暗,没有什么精神。
男人看童愉满脸疑惑,解释说,“我之前给你打过电话,我是尤婧婧的老公。”
童愉搜寻记忆。
这个名字,几乎要忘了。
“能不能借一步说话。”男人看看童悦和房屋中介。
童愉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她其实不太想听,张铭的事情已经和她没有关系,但是这个男人忧郁的带着几分颓废的样子,让她不忍心拒绝。
还是听听他要讲什么吧,童愉想。
“对不起,上次给你打了电话就再没联系你,不知道那件事有没有给你造成困扰。”男人说,声音沙哑。
童愉不置可否。
“后来我去抓了现场。”男人推了推眼镜,继续说,“不是你老公,我误会了。但是我这里也自顾不暇,就把你这边忘了,没有及时告诉你。你们夫妻没有因为我……”
“没有,我没跟他提起。”
“啊,那就好,那就好。”男人自言自语。
“我离婚了。”男人叹息,“没出息,所以老婆才到处往男人身上贴。”
“她对自己做的事情供认不讳,张铭也是她的一个目标,不过她说他们没发生什么。” 男人苦笑了一下,语气是带着恨意的,“这种事情居然有恃无恐,毫无羞耻之心。说到底还是因为我,我是个没用的男人。我在这里是没什么意思了,我要去非洲,去穷的地方才有发财机会……”
童愉有些同情眼前这个男人,她了解他心里郁结着不快,他只是在发泄,可是外人终归是外人,她能做些什么呢。她说:“世人千千万,你只是遇到了错的人,往前看吧。”
童愉没有多停留,她不喜欢这套房子,客厅太大,房间太小,窗子更是窄的让人透不过气,即不实用,又不透光。
市里落成了新的大楼,工商、房产、社保、公积金所有单位都集中到一起,同事说童悦很幸运,入职才半年就能去新的办公楼,享受全新的工作环境。
童悦没有车子,她搭同事张姐的车,自己只有一点点东西,塞在手提包里就能走,张姐却整整收拾了两大箱子。童悦帮忙搬,顺势看了一眼,绝大部分东西都跟工作没关系,什么暖水袋、充电宝、护手霜、小电扇、镜子、相框,还有瓶瓶罐罐的维生素、美白丸什么的。
张姐看童悦惊讶的表情,不以为然地说,“我已经扔掉很多了,时间长了你的东西也会越来越多的。”
除了张姐那两箱东西,她还有四箱工作档案,出门时找男同事全搬上了车。
到新大楼后,却没人搭把手了,大家都忙得不亦乐乎,即使已经搬好的也在擦拭桌子、整理工位,说说笑笑。
童悦和张姐想找个推车,却发现早已被人抢光,这里不止她们一家单位,还有好几家单位也在搬,很多单位都在同一个楼层同一个大厅,地方大了反而抓不到人。
张姐说自己腰不行,还是等等吧,她们等了一会儿,童悦看着感觉不能干等,还不如先搬些,就干脆楼上楼下一箱一箱自己搬。
“我来,你几楼?”一个年轻男人伸手接过童悦怀里的箱子。
“三楼。谢谢。”
“不客气,这么重,你一小姑娘怎么搬得动。”
童悦笑笑,总还是有男人会发挥点男子风度的,她刚刚搬完两箱,手正累得有点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