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你降落(25)
许韵看着周槿然喝完最后一点，接着双手插进风衣的兜，走出酒吧。周围进来的人愈来愈多，欢声笑语之间没人在意那一抹黑色的身影走了出去。
许韵跟着也出了门。
心里回荡的是王宽之前说的周槿然被那次意外吓出的心理阴影。
她竟觉得是有点真了。
昏暗的街道，行人稀少，路灯照亮地面，风吹过，两个身影一前一后地走在那儿，距离不近不远。
如果可以的话，许韵希望时间可以定格在这一刻，不被他发现地跟在身后，暗暗陪着他度过这段非常压抑的时刻。
可是，不如意料的。
周槿然脚步停在了某个路灯下。许韵顺着停下。
猝不及防之下，周槿然转过了头，所有神情藏匿于被黑发挡住的阴影之下，她看不到一点，她只想转身逃走。
“你准备跟我到什么时候？”
他的声线照旧清冷，没有一丝情绪。
许韵脊背不受控制地僵住，连脸色也僵在他直视的目光之下。
周槿然说完，手撑在路灯柱上一瞬，接着迈出脚步，在许韵没有反应过来之时就已大步朝她走来。风衣的衣摆随风扬起，那一秒，衣摆里猎猎的风，好像，竟和记忆里当年穿篮球衣的男孩相撞上。
他走到她面前，手臂伸出，揽住她的腰，紧紧地往怀里摁。
“给我个理由，不然别想走。”
许韵只觉自己腰上有一股力禁锢着自己，没给一丝退路和犹豫。
“你先放开。”她试图挣脱。
他继续搂紧。夹杂着淡淡酒意，周槿然分不清是在做梦还是真实，但不让她走是本能反应。
“你先放开”，见没用，她声音微微响了些，叫他名字，“周槿然。”
“许韵。”也是如她般的强硬，手上的劲依旧没有一丝愿意放开的征兆。
“周槿然，你干什么？”许韵试图让他冷静，“我有男朋友，你别抱我。”
周槿然突然清醒了点。
哦，是啊，她有男朋友。
哪怕是在梦里，都要跟他强调，她有男朋友。
周槿然松了手，垂着头低低地笑出了声，自嘲不已。
“许韵，你赢了。”他喃喃。
这么多年了，在这场无休止的午夜梦回中，他还是输了，一败涂地，一如既往。
许韵定在原地，表情微微怔。她盯着他，一字一顿道：“周槿然，我没明白。”
她没明白。
当初耍着她玩的人是他，忘了她的是他，可是把她丢了的手链收着的也是他，连现在，莫名其妙说她赢了的，落寞于她眼前的，也是他。
“你没明白？”他轻声自嘲，慢慢地抬起头，眼眶微泛红，“许韵，玩弄我的感情很有意思是么？”
她一时间愣住：“什么？”
周槿然偏头，又低下头笑，肩膀起起伏伏，像个没有任何生气的人。
“周槿然，你到底在说什么？”一股念头莫名升起，许韵只觉得她想知道答案，迫切，毫不掩饰地渴望。
那一瞬她说完，周槿然盯着她，眼眸深深，一言不发。而后，径直扣过她的后脑勺，往自己眼前揽。
下一秒，炙热的气息蔓延到许韵的唇，她大脑空白到无法作出任何回应。她能如此真切得感受到眼前这人在肆意地横冲直撞，没有章法，没有温柔，舔舐撕咬，随心所欲，用自己的方式表达他的意思。
说什么，他在说我对你有欲望。
空白慌乱之间，她能隐约听见他含糊不清地沙哑着嗓音说：“许韵，你泡了我，就不能忘了我。”
那是她一辈子也不会忘的话。
对于周槿然来说，真正的清醒，是许韵挣脱之后扇的那一巴掌，脸颊疼痛滚烫，他才意识到自己不是在做梦。
他定定地笑，抚着脸上的伤。
世上原来也是可以有这样的第三者的。
卑微到如此，换来的也不过是这样的一掌。高傲如周槿然，却也有这样狼狈的时刻，堂堂正正地被人厌恶。
风在耳边瑟瑟地吹，街道的声音渐渐消失。
许韵意识到。
他没忘掉她，没放下她，之前的那些好像可以逐渐被解释。
可是她无法接受刚才这种过于激进的方式。
她一字一字认真道：“我没忘掉过你，周槿然。”
那抹黑色风衣的身影主人一滞。
“但是，我也从没随便对待过和你的感情，请你自重。”
周槿然对上她的视线，紧紧地盯着她，像是不愿放过任何一个字：“什么意思？”
她顿了顿：“我是真的喜欢过你。”
心情大起大落之间，她继续道：“那天晚上之后我有试图去找你解释，沈言并不是我男朋友，但没找到你。”
说没找到是假的，她不想提，根本一点都不想提。
周槿然神色显然怔住。
“但是周槿然，你知道吗”，许韵低着头，口中含笑，却又干涩至极，“这都是之前的事情了，是之前的了。”
她说着，抬起头，举起手臂，那节深蓝色的手链露在白皙的手腕上，“还记得吗？你落在酒店里的。”
“你看，我找回它了，所以，我们的故事是不是也应该结束了？”
周槿然的目光落在手链上一瞬，视线转向她，不可置信地轻声道：“结束？”
许韵抿了下唇，眼眶逐渐泛红。她说：“周槿然，我有男朋友的，有些事情既然都已经过去了那就过去了。回不来的。”
她与他对视，想起了蒋彩霞。
那个因为出轨和许肃州离了婚，因为当小三被人当街扒衣服的蒋彩霞。
许韵不敢接受一段相类似的感情。
为了年少的那点念想，那点不甘心在感情中出轨，那姜光平算什么。
不由得，她又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这种抉择，对于她来说，不管是什么，都不能是感性起来的一时冲动。
“我早就不喜欢你了，周槿然。”
第21章
沈逸礼的手术在第二天下午两点进行。
一切都算还好，持续了将近六个小时结束。
绿灯亮起的时候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沈言握着周嫣然的手，掌心里都是汗，但是在见到安然无恙还处于麻醉后昏睡状态的沈逸礼时，浑身绷着的神经才放松了下来。
一群紧张等着手术消息的人里面，许韵的神情显得最浑浑噩噩，完全不在状态。
她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双手倚着膝盖，眼神完全没有光。
注意到她的异样，姜光平侧过身，搂着她的肩，轻声询问：“怎么了？是不是最近没休息好太累了？”
他看了眼手术室外围着的人，又回过视线：“沈叔叔的手术已经成功了，我送你回酒店休息会儿？”
许韵的神情依旧愣愣，她慢慢地转过头，盯着姜光平直直地看，微抿唇：“嗯。”
她起身，被他带着回到了酒店。
一回去，姜光平就走到桌边给她倒热水。
正安静时，许韵的声音轻轻响起：“云之。”
“怎么了？”姜光平倒水的动作未停，从桌对面侧过头看她。
许韵定了会儿，微微笑，摇摇头：“没什么。”
眼神里隐隐透着点苦涩。
昨天晚上一夜未眠，她本以为自己早已经对这段感情做出了该有的抉择，但好像并不是这样。
年少的那份痴心妄想，像是一颗埋在心底的种子，在不经意间早已悄悄种下，被轻轻拨动，才发现，它早已存在多年，根深蒂固难以拔动。
她也曾以为，自己可以将其一直掩藏于底，认真对待一份新的感情，认真开启一份新的人生。
但其实，有梦的人，永远也不会真正停下追梦的脚步。
只是，那时的许韵，依旧没看清自己的心底。
姜光平一笑，拿着水杯走过来坐她边上，他揉揉她头发：“脸色怎么这么苍白？是因为沈叔叔手术太成功被吓到了？”
他把水杯递到她手中，温热的触感蔓延到整个掌心。
许韵定在那里许久，认真轻声开口：“云之……谢谢。”
姜光平神色稍愣，接着轻笑出声：“你今天怎么了？跟我还说谢谢？”
“嗯”，她沉默了会儿，点点头，抿了口水，“最近你也很辛苦。”
他淡淡道：“你叔叔也是我叔叔，我做这些是应该的，没必要说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