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你降落(13)
她说着,咣当一声摔门,再用力开后面的门,再咣当一声关了门。
声音听着,不亚于是在砸车。
“你的车?”周槿然质问。
周嫣然瞥开他从后视镜里看过来的视线,不服道:“还用问吗,当然是你的。”
听着像是在示弱。
下一秒:“不然我能这么干?”
“……”
周槿然脸色更黑了。
一路上气氛寂静到令人窒息,周嫣然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这种氛围中熬过来回的家。
周槿然上楼,关上了门。
可能是关门声有点大,周嫣然的水闸刹那间被打开。
哭得,很响,听上去被欺负的真的很惨。
“我……我要打电话。”哭得话都说不完整,她支支吾吾道。
对这种哭哭啼啼的女生,周槿然向来没什么办法。他只顺着,淡淡问:“打给谁?”
别告诉他是沈言。
不然,拳头可能下一秒到大洋彼岸。
周嫣然呜咽着说:“妈妈……我要打给我妈……你欺负我……我一个人在明阳……本来就很孤单,你……你还欺负我……”
周槿然不气反笑:“那你打啊。”
他沉默地看着周嫣然摁到了通话界面,似是好心地提醒了一句:“周嫣然,看看时间。”
晚上1点。
周嫣然准备按绿色拨号键的手一僵。
妈妈眼中的乖乖女这时候不睡觉,问题,很严重。
指不定她还没说话,林成茹就开始絮絮叨叨问她为什么熬夜了。
周嫣然咽了下口水,收回了手机。
“哼!”
像是小猫挠痒痒似的一道反抗声,她还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地起身,准备回房间。
周槿然见她转身准备走,咋了下舌,漫不经心地叫住她:“周嫣然。”
她回头,一股恼意:“干嘛!”
周槿然掀掀眼皮,语气像是在问今天什么天气似的平淡:“你今天怎么还有个男性朋友带来?”
周嫣然一滞,回忆了大半天,最后问:“什么男性朋友?”
周槿然:“……”
“哦”,突然想到了什么,她眼睛一亮,“你说医生姐姐的男朋友么?”
周槿然准备伸出去拿水杯的手僵在半空一瞬,接着嗯了一声,目光却隐晦在了黑发之下。
“你也看到了?”很新鲜,周槿然这种目空一切的人居然会注意到别人。
周槿然抿着唇没应她。
周嫣然自顾自地说着:“确实是不错,长得又高又帅,人也很热情,听说还是医生姐姐的同事。”周嫣然停了几秒,思索道:“哪哪都很配啊。”
周槿然刚拿起水杯,又放了回去。
力道有点重,与玻璃桌相撞,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周嫣然:“我感觉你今天不对劲,哥哥。”
被现在的对话所吸引,她好像已经忘了两人刚刚还吵过架。
周槿然抬眼,意味不明地看着她:“什么?”
周嫣然凑近,在他边上转悠了半圈,目光细细地在他身上打转。就在周槿然快要被她看的受不了的时候,周嫣然蹦出一句:“你是不是……手不舒服啊?”
“……”
周槿然懒得理她:“睡你的觉去吧。”
*
周槿然下了楼,去了小区楼底下的24小时便利店,买了打啤酒。
当着周嫣然的面喝是不可能的,这丫头指不定到时候又在旁边叽里咕噜地问东问西呢。
所以顺带着,周槿然给她买了杯热牛奶。
周嫣然体质很神奇,睡前喝杯热牛奶,晚上怎么叫都叫不醒。
周嫣然出了浴室,边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边走到房间门口。
刚准备开门,就感觉自己的脚前抵着什么东西,她低下头,一杯装在玻璃瓶里的热牛奶呈现在她眼前。
行吧。
这道歉的方式她接受了。
周嫣然弯下腰拿过牛奶,乐呵呵地开门进了房间。
隔着半掩着的窗帘,屋内被一片月色笼罩,昏暗的室内此时幽静又空旷。
周槿然在自己房里,喝着酒,一口一口地灌着,不是滋味得很。
一饮而尽,他骨节分明的手攥紧了易拉罐,只一捏,罐子就已变了形,他随手扔到了一边。
室内回荡起了罐子与地板相撞的一阵又一阵声响。
他口中喃喃:“妈的。”
他酒量不好,大概是开到第五瓶的时候,醉了,靠在地板的床边上,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梦回过往,周槿然想了想,今晚这么克制不住的原因,也是有的。
大抵是那年,许韵迷了路,在街边一遍又一遍地绕着,走不出迷宫似的着急,被他看在了眼里。
他坐在中心小学后门的青石上,无聊又像是看电影一般地看着许韵在窄道里进进出出,怎么也找不到回去的路,终于笑了。
“喂”,周槿然叫住她,“怎么不问路?”
因为来来回回地跑,许韵脸上出了层薄汗,听见周槿然的声音,她的视线终于聚焦到那个角落。
慌乱又焦急,眼底的不安藏不住。
感觉下一秒可能就会哭。
周槿然有些急了,扬着的嘴角也收了回去。
“你干嘛啊,别哭啊……”
对女孩子不能这么说,越说,事情会愈发糟糕。
比如现在,许韵真的哭了。
“不是,我就一直在这坐着呢,你看不见吗?”
“好了好了,我也不是在责怪你,我就是……”
他就是什么啊他就是,他屁都不是还把人弄哭了。
周槿然不善处理这种场面,站在她边上一言不发地看着她十几分钟,然后,等人家哭完了,才拿出捏在手里好久的纸巾。
“喂,你还需要吗?”他伸出手,在她面前张开手心,露出一节捏的变形的纸巾。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第一次见面就让人哭了,之后的周槿然有意无意地都在关心这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女孩。
比如从超市搜刮零食,偷偷塞人家包里。
可是许韵好像对这些事情毫不知情,一下班拎过包就走人,丝毫感受不出包里重量的改变。
周槿然也不在意这些,每天走过收银台的时候扫一眼,看她扎高马尾,可能某个瞬间一侧的头发会不经意间从耳边落下,遮住小半张脸。
18岁的年纪,温柔的模样就已见雏形。
有没有心动周槿然不知道,就是喜欢看,装作无意地走过,再无意地瞄一眼。
周槿然喜欢傍晚在中心小学的操场上跑步,很多时候,都能见到许韵去找蒋彩霞。
他不太清楚她们家的那些事,只知道那个教书的老师,是她妈妈。
每次碰见,许韵就会冲他笑笑,打个招呼,接着走掉。
可有次碰面,许韵却很罕见地说想一起跑步。
要求很出人意料,周槿然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只是凑近的时候,发现她的眼眶泛着红。
锻炼这件事,周槿然十年如一日地不松懈,跑步什么的,一跑就是一个小时。
周槿然是有刻意慢下来等她,但耐不住女孩子体力差最后跑不动。也不知道到最后她脸上流了多少汗,眼眶红彤彤的像只小兔,后来停下来坐到了主席台的阶子上,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周槿然问她怎么了,她也不回,只是能听见低声的呜咽。
最后趴在他肩上哭。
汗水伴着泪水全都流在了他肩上,浸湿了一大片。
周槿然也不问,就坐在她边上陪着她。
大概是那时候志愿快出来了,周槿然以为许韵可能是没上第一志愿才那么难受。
直到最后许韵忍着泪意告诉他:“我的志愿……被改了。”
他蒙了好半晌,就这么愣愣地消化着她说的话。
然后她又说:“我爸改的,我没办法。”
那目光里透着的无助恐怕周槿然自己也无法感同身受。
但是他能很清晰地意识到,某种情愫早已悄然埋根于心中。
不然也不会,对许韵的遭遇有这么强烈的关心情绪,甚至在她说是她父亲篡改之前极其冲动地想帮她去找教育局理论。
所以那一刻,比第一次见她时她所透露出的与外表不符的慌乱更深的,孤独无助,都被他看在了眼里。
想保护一个人,也不过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第11章
翌日一早,太阳直直地射了进来,周槿然被亮得刺眼,手下意识地捂住了脸。他撑着地板,起了身,脑袋因为宿醉有些疼痛,他拧了拧眉心,闷哼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