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何时照他还+番外(4)
她无奈地笑了笑,走了几步,将水丢进旁边的垃圾堆。
乡里很小,以至于乡政府的办公楼,很快就出现在谢雨的视线里。
那小楼倒是有三层,不过很陈旧,跟打盹的门卫大爷登记了一下,谢雨就顺利进入。
大概此时都已经下班,整个办公楼很安静,只隐约听到二楼一处有人说话的声音。
谢雨上楼,走近那有人声传出的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开着,她走过去站在门口,看向里面:“向芸乡长在吗?”
里面有三个年轻人,正坐着聊天。
三人中年纪稍长的女孩,起身走过来:“是《东方周刊》的谢雨记者吧?您好,我就是向芸。”
她典型西南女孩的长相,个子不高,但长得挺漂亮,眼睛明亮,笑起来很动人。
谢雨看过她的资料,是是大学毕业选调进来的干部,主管文教卫。她毕业顶级名校,本应有很好带前途,却选择回乡,大约是为了建设家乡的美好抱负。
谢雨微笑着和她握了握手,意味不明地打量了一下这个女孩,不知她的抱负有没有?
向芸介绍完自己,又转身介绍:“这两位就是这次的志愿者,陈心悦和张庆然。他们都是大四保研生,申请这个学期来支教。”
谢雨朝两人看去,女孩在向芸说话间,已经朝她跑过来,很热情的模样:“我听基金说《东方周刊》的记者谢雨要来,特别高兴。你知道吗?我很喜欢看你们的杂志,经常看到你写的报道,你好厉害!”
谢雨笑:“你一个女孩子来山区支教,也很厉害。”
陈心悦吃吃吃笑了笑:“这一直是我的梦想。”
象牙塔里年轻的女孩,总是有些天真,他们还不懂得理想与现实的差距。
就像当年的谢雨一样。
后面那个男生也走过来,那男生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很有点书卷气的样子,一看便是大学生,只不过眼角眉梢,却有点轻浮之色。
谢雨采访过各行各业性格各异的人,多少有些识人之术,那点隐藏得很好的轻浮,在她的眼里很容易遁形。
毕竟,这也只是个二十出头的男生。
张庆然嘴角扯了个笑容,自我介绍:“你好,我是张庆然。”
谢雨点点头:“你好。”
向芸看了眼墙上的钟:“这次安排的是红溪小学。谢雨,我就不留你们吃饭了,到红溪村要一个小时,现在天黑的早,那边的路不好走,时间太晚了不方便。等你们回到乡上,我再招待你们。村小校长那边已经说好了,他会安顿你们,要是有什么问题,打电话给我。”
三人一一道谢。
向芸又道:“我本来是要送你们去的,可惜待会儿我还有事要下到别的村子。不过我已经安排了乡政府的车子送你们,车路只通到一半,到村里你们还要走半个小时,司机会带你们去,山里的路不是太好走,你们自己当心点。”
谢雨对这个热情周全的女孩很有好感,微笑着跟她道谢。
陈心悦则笑得很灿烂:“没关系,我已经准备好吃苦了。”
向芸和谢雨俱因为这年轻天真而笑。并不是嘲笑,只是单纯被感染。
向芸没有骗他们。
车子开了半小时,那路便到了尽头。下车后,由司机带路,一行四人踏上了乡村土路。虽然不至于跋山涉水,但那窄窄的土路,还留有雨后的泥泞,让这些城市里来的人,步步维艰。
好在山村里景色优美如画,清澈的小溪流水声像是绵延不断的旋律,田间山头里的虫鸣鸟叫如同伴奏声。
夜色渐渐覆盖下来,天晴之后的苍穹,开始出现月亮的影子和点点繁星。树林中的倦鸟扑哧着翅膀陆续归巢。
山村里的住户,总是几家聚居在一处,然后又隔着好一段田野山林,才能见到下一处人家。这里住着的都是土家人,大部分的房子还是年代久远的土家木房子,一些临溪的人家则是吊脚楼。
暮色中炊烟正缭绕。
路过人家时,总有老人和小孩好奇地朝他们看过来,还有凶恶的土狗狂吠,然后在主人的怒骂下,不甘地喘着气。
一路上,陈心悦最兴奋,不停地按手机拍照自拍。
在翻过两座小山坡,踩着石头淌过三条小山溪后,一栋背山面水不同于当地民居的砖瓦平房,终于露在谢雨视线中。
走在前方的司机指着那房子,用带着浓厚乡音的普通话道:“那就是红溪小学。”
陈心悦咦了一声:“比我想象得好呐。”
司机道:“以前条件可差呢,前几年有人捐助盖起来的房子。上课的教室是好了,但这里交通不方便,没有老师愿意来山里,要不然就是来了没几天就走了。”说着,他转头朝陈心悦笑笑,“要是像你们这些大学生常来支教就好了。”
陈心悦笑道:“现在资讯发达了,以后会多起来的。”边说边回头看谢雨,“有我们的大记者给多报道一下,肯定有越来越多的人关注咱山里的孩子。”
司机憨厚的笑了笑。
说话间,几人已经走到溪水边。
这小溪比之前那几条略宽,水流虽然也浅,但略湍急一点。
小溪没有桥,像之前那几条一样,水中搭了几块露出水面的大石头,供人踏过去。
那河水清亮,河底是红色砂砾石,大约便是红溪这名字的来历,一些鱼儿在水中快乐地游着。
司机走在最前面,边小心翼翼跨过去,便叮嘱后面的人小心,又笑着道:“你们可别小看这河,涨起水来,能淹上学校操场。”
“真的?”陈心悦显然不太相信他的话,背着大登山包,重心不稳,在谢雨前面摇摇晃晃,笑着夸张地叫唤。
张庆然断后,一言未发。
走在河中央时,谢雨腰间忽然被人摸了一把。
张庆然温文尔雅的声音在后面响起:“当心一点,现在天冷,湿了鞋子可不好受。”
谢雨不能断定刚刚他那手的举动是有意还是无意,但也懒得跟他计较。
此时天色已经发麻,头顶的月亮已经明晃晃挂在上空。因为临近月中,那月亮像是银盘一样,又大又亮,给山村覆上了一层银色光芒。
上了岸走几步,就是学校的操场,有许多小孩在操场上玩耍,看到有人来,不知是哪个孩子大叫一声:“校长,新老师来了!”
平房一端亮着灯光的小屋子里,闻声走出来一个老人。
“田校长。”司机迎上去打招呼。
田校长大约五十多岁,除了戴着一副眼镜,皮肤晒得黑黑,背略微佝偻,除了那副眼镜,和山里的老人,没什么两样。
他走到谢雨三人面前,显得很激动,相互做介绍握手。又道:“你们都饿坏了吧,来来来,先吃饭再说。”
司机任务完成,因为要赶回乡上接人,任校长如何挽留,也没留下来吃口饭,就匆匆离开。
三人这时才发现,除了外面这栋教室,后面还有一栋简陋的房子,是师生宿舍。
校长带着三人走到后面,分别将两个志愿者老师安排了两间房子住下,说是两间,其实是一大间隔开的两小间。
谢雨只是暂住,便和陈心悦挤在一间。
两人放下行李包,环顾了下小房子,虽然陈旧简陋,但显然被人收拾过,书桌很干净,床上的被子也铺得整整齐齐。
陈心悦拿出手机:“我得给我爸妈报一下平安。”可说完,却咦了一声,“怎么没信号?”
外头的田校长闻言回应:“山里手机信号是很差,小陈老师需要打电话用学校里的固定电话就好。”
陈心悦因为这收不到手机信号的认知,初来的兴奋,忽然就降了几度,有点悻悻道:“好吧,吃完饭我再去打。”
放好行李,田校长领着三人去食堂吃饭。
说是食堂,不如说是乡间的灶房,靠着宿舍简易搭建起来的木房子。里面有一个土灶台,一个女人正生着火炒菜,看到进来人,用方言道:“马上就好了。”
田校长嘿嘿笑道:“这是我屋里人,你们叫她田婶就行,专门给学生们做饭的。”
田婶有些胖,圆脸盘红红的两坨。招呼完毕,就去外面帮忙看小孩。
炒了四道菜,小炒腊肉、鸡蛋汤、炒白菜,还有一碗当地的酸菜。
农家菜的味道很好,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人工调料,这是谢雨在大上海从来没吃到的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