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不知处(24)
说到起名字的寓意,段维庭又想到了有关秋西子的一件事情。秋西子这名字还是段维庭给起的,她的本名叫秋鹤,据秋西子说,她妈妈认为“鹤”字有立群之意,所以这是希望她终有一天能够在她喜欢的领域里面如鱼得水,平安、顺遂又富足地度过这一生。当然,人们的憧憬都是希望而美好的。在她的父母双双车祸去世后的将近一年时间里,每当她一听到别人喊到名字中“鹤”这个字眼,她都会忍不住流下伤心的眼泪。不知不觉,“鹤”渐渐成了秋西子人生中母亲的另一种代名词。后来是遇到段维庭,跟他说起过这件事情,段少爷替她觉得别扭,索性才自己做了主带她去西湖区派出所改了名字。
段维庭的眼中,西湖是杭州的一种象征;而西湖边的人里,秋鹤就是西湖的象征,初见她,他已被她的那种温婉美给震撼。他比任何时刻都确定,秋鹤就是西子,她的名字应该就叫秋西子。
可往事的忆起通常都伴有一种不可追溯的惋惜,段维庭意识到自己一点都不应该想起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的。他蹙眉闭了闭眼睛,等到再睁开时说的是:“你拥有一个好听的名字。”比“秋鹤”这种肃穆和多少带着点凄凉的名字要好太多,这是他真实的心声。
姜长笛莞尔一笑,“可我的人生偏偏少了笛声。”她看一眼对面脸上被灯光映得红一道绿一道的段维庭,停顿了片刻说:“像段先生这样的人,露水情缘什么的绝不会少吧。我感到很好奇,你们这样的人究竟什么时候会有真心呢?段先生你,有过爱到撕心裂肺的女孩儿吗?”
段维庭的神情就变得有些漠然。“没有,我不相信什么爱情,那是你们女人相信的东西。”他坚定地说。
姜长笛意料之中地笑了笑,却又叹了口气,“可真正的爱情,谁又能够说得清楚呢?你知道吗,年少时,我曾喜欢上一个男孩,想拿自己的命去喜欢、去热爱,可他并不喜欢我。后来成年,我在足足等了他五年时间,见证他一段又一段失败的恋情后,终于得到他的一句‘在一起吧’。我当时欣喜得想要跳起舞来,像是迎来了我人生中第一场悠扬的笛声。”
“我想听结果。”段维庭了然于心地问,他已经知道这个故事的结局不会太美好了。可具体的悲伤,他因为没有办法清楚,所以才更想去了解。
“就在上个月,我们离婚了。原因是,他令有了其他喜欢的女人。”姜长笛说完,闭上了眼睛,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慵懒地摇晃起了摇椅。
段维庭得知了这空姐背后的故事,心里突然冒出一种强烈的后悔之情。显然,多年游走于众多女人们石榴裙下还能片叶不沾身的他,此刻终于也被女人反摆了一道,因为这是一个“女人在男人那里受了伤,所以想要尝试一种同样的方式来获得安慰”的戏码,而很巧,这个起“安慰”作用的男人正是落在了他的身上。
所以,人果真还是不能太冲动,冲动就像喝酒,容易误事,更容易惹事。
姜长笛似乎能够感应得到他心里的想法似的,在二人共同经过一段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的沉默后,或明或暗中,她突然又道:“段先生你大可不要担心,把我当作你众多露水情缘中的一个就好。今天过后,我就要告别过去,重新开始自己新的人生了。原谅我利用了你,但如果是你作为我告别过去的那个句点,我是真的很开心。不得不说,你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男人。”她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明显感觉到了对面男人渐渐升起来且不太可抑制的怒气,可她还是坚持说完了她想说的话:“可你太花心了,段先生,这在过去、现在、将来的任何一个年代都不会是什么好事。不是有那句话吗,人在江湖漂,哪能不挨刀。我不希望段先生你,也会有那一天。”
段维庭紧紧咬着牙齿,觉得今天在郑州的一切都糟糕透了。他此刻身处愤怒的边缘,根本不会理解姜长笛的这一番苦心劝解,他只觉得,这女人不仅得寸进尺,还得寸进尺得可恨,就好像他成了一只公园里供人观赏的公猴子,等这个女人带有目的性地利用与调戏完他一把之后,临走时还不忘对这只公猴子的表现评头论足。他微微皱了皱眉,压抑着愤怒说:“姜长笛,你该走了。”
空姐莞尔一笑,起身披了一件棕褐色风衣,拉起行李箱就出了门。她只留下一句:“再见段先生,祝你的余生幸福美满。”这种祝愿从她的心底而来,非常真诚,因为怎么说,他也算得上她第一个故意捉弄的男人,他如果能过得幸福,她心里的负罪感多少能减轻一些。另外,她还放了一些钞票在枕头下面,这是因为她这样的人,喜欢做什么事情都要有始有终,包括她这次“报复社会”的计划。当然,这更是她真诚祝福段维庭余生幸福的另一重要原因。
等到段维庭看到那真实的钞票时,已经是后半夜的凌晨两点钟,他做噩梦惊醒然后再也睡不着一个翻身突然就碰触到了枕头下面的那堆纸。他惊了一惊,打开台灯后瞧见那纸上红色的毛爷爷,思虑了三两秒钟的时间,就联想到了姜长笛那里。她这样的女人,她这样的女人!段维庭的愤怒就在这寂静的黑夜里越发地肆虐起来,寻找不到出口,反随着黑暗与沉寂一点点地升腾、燃烧,以至于到最后他的脑子被这种愤怒充斥得快要爆炸了似的,更别提再次睡去了。
他把这几张钞票狠狠地扔在了地上。
☆、第 28 章
自沈开烨那天跟踪了容桦起,他的日子就变得不再太平了。按照容老板的意思,这位姓沈的练习生似乎太悠闲了些,所以她吩咐了他的暂代经纪人楚离鸽,先给他的周一到周五分别安排了满满的表演课、音乐课、舞蹈课,还有社交礼仪课什么的课程,周六周天的行程按照他之前一早就提出的要求,真的满足他给他接了一个综艺节目来,苦是苦了一点,还得自己做饭、烧水、干农活这些,但倒是可以有不少的曝光率是真。
楚离鸽其实深谙她上司此举的深意。她把这种精神准确无误地全部传达给沈开烨本人,意料之内的,遭到这位二世祖强烈地反对,“这么忙,你们想累死我啊!”
“只要累不死,就要死命干。做你们这行,后浪的潮起伏的频率都可以以天计算了,您这一不是科班出身二又没有天赋的人,再不勤能补拙一点,您是不想在这行混了吗?”楚离鸽得理不饶人道:“别告诉我你有你爸,这行他可不认爸。也别再吊儿郎当了沈开烨,半个小时后表演课开课,你务必给我好好准备。”
“老女人。”沈开烨狠狠瞪了她一眼后低下了头,心里有些忿忿不平地嘟囔了一句。这乍一听起来吓死人的课程,与他当初来到这儿的初衷可是严重地不符啊,他想当的是明星,可不是什么苦行僧!“老女人我不会上课的。”他起身就要离开这里。
楚离鸽倒是气定神闲,还给自己泡了一杯咖啡来提神。她虽没有追随出去,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沈开烨却又自己冲了进来,只听他气愤道:“什么意思你们,还拿保安来拿我?”
“正是了沈公子,看看你的待遇多好啊,单就你另外破费了容老板两位保镖的钱。你就别蹦哒着想挣扎了,再怎么挣扎都是徒劳,为什么不学聪明一点乖乖地听话呢?”楚离鸽抬抬下巴,“跟着保镖走吧,我这儿事情多得很,恐怕没什么时间招待你。”
沈开烨才不肯,就要越过那二位壮汉离开,后面楚离鸽收到容桦的消息,就又赶紧传达道:“对,沈公子的保镖钱还得从你自己的工资里扣。好了下去吧。”这最后一句话是对那两位壮汉说的。
沈开烨刚想转过身来出言反驳,已经目眦欲裂的模样了,却突地被两位保镖捂上了嘴巴给生拉硬拽了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在这青天白日下出现了公然绑票的事件。他是全然被拖着去上的课,到了教室时其他的学员们已经全部都到齐,他进去和一众同学们对视了那么几秒钟,不知怎地,二十九年来竟头一次稍微感觉出那么一点丢人来。好像他回到了幼儿园时代,别的小朋友来到幼儿园不哭也不闹,可单单是他,不仅哭和闹,还不想让爸爸和妈妈离开他。他狠狠皱了皱眉,朝自己身后的那两位壮汉投去一双带有杀气的眼神,以表达自己的愤怒之情。他被这里所有的人看轻,可都是拜这两大块头所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