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道(52)
老魏清楚袁风就是告密者,也清楚他能转正镇党委书记的原因。老魏自知理亏,但咬牙也要把戏演下去,就装模作样把手机从兜里掏出来,说我现在就给袁风拨电话,让他当面说清我是不是做了小动作?做过什么小动作?区长老凌走了过来,把老魏的手机按了,说算了算了,这算什么鸟事。老魏虽然大声说我一定要让老袁说清楚还我清白。但终究没有把电话拨出去。
这事之后,有人把老宁和老魏吵嘴的事讲给了袁风。袁风心里捏成了肉蛋蛋,等着老魏兴师问罪,可是老魏自始至终没有再提起过这件事,就当成没有发生过一样。不过自此袁风明显感觉到老魏对他的敌意,连老凌也疏远了他。老袁总结这件事得失时,还是觉得犯了大错,不该把老魏指名道姓说出来,说这种事情要隐晦模糊,这种事毕竟是揣在袖筒里比码字的事,说得过于清楚了,保不定像老宁那样,一着急就把他卖了出来。
袁风在老魏那件事上弄得里外不是人,遇到此类情况就特别谨慎,不会重犯在前任区委书记老宁面前犯过的错误。现在老凌转弯抹角试探老邵的看法,袁风就装作听不懂他的话。
老凌见袁风在装迷糊,知道他是摇摆在书记和区长之间,并没有与自己一条心,也就顺水推舟放起了烟幕弹,夸老邵政策理论水平高业务素质强云云,想套出袁风的话来。袁风心里跟明镜似的,笑而不答。两个人就把话题架在中间,冷了场。
老凌点了一支烟 ,吸了几口,见袁风下意识拿了一下茶几上的烟盒,又放下了,感觉到他的拘谨,也感觉到他没有融到自己的圈内。老凌把一支烟吸完,神色轻松说,关于对小凌处理不处理,怎样去处理这件事,我作为区长不便表态,也不能表态;表态了,就是干涉你的工作,违反了工作程序和组织纪律,如果硬要我表态,坚持原则实事求是,不要因为小凌是我的堂妹有所偏向,这就是我的态度。袁风附和说凌区长如此深明大义让我感动。老凌卖个关子,说这件事最好听一听书记老邵的意见,毕竟他对此事高度重视,还是以他的意见为准。老凌把话题扯到老邵身上,是想探一探老邵在这件事上介入没有介入,介入有多深。
袁风觉得老凌一副站高看远的胸怀,在这件事上不是小肚鸡肠,也放松了警戒,说邵书记也是与你一样的意思。袁风的话让老凌感觉到不舒服,自己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是让自己从这件事上撇出来,有自己的身份在这里,即便把话说得再重再严肃,袁风都会把他的因素考虑进去。但老邵就不一样,老邵说与他同样的话,就有施压的感觉。知道是他的堂妹,又讲发狠的话,就感觉老邵是冲他来的。
老凌低头随意翻阅文件。想老邵为什么在小凌的事上小题大做呢?小凌的事毕竟是小事,官场上爬高上梯才是老邵最为看中的,是不是老凌看见自己屁股下有什么不干净的地方,利用小凌的事故意把小缝撬成大缝,然后再利用撬开的缝隙找不是?明年就要换届,这时候老邵玩这一手,想必是为了给他脸上抹黑,可是他不是老邵的竞争对手,他只想坐老邵腾出的空位,从某种意义上说,他和老邵的目标一致,老邵没有必要走路扔石头妨碍他。
袁风见老凌笼罩在烟雾里若有所思,以为被堂妹的事牵了心,安慰说小凌的事后面有大江追着屁股,不处理交不了差,但毕竟在我手里,能划拉就随便划拉一下,不伤筋不动骨,糊里糊涂下场算了。有你的面子架着,想必大江也不会得寸进尺。下面的人议论归议论,过不了几天就会一风吹散。老凌感觉到袁风这么胸有成竹说话,之前又见过了老邵,猜想没准两人合计过处理的意见,把扣好的模子端给他无非是做做样子而已。就说这件事不要把我牵连进去了,本来是一件小事,快刀斩乱麻就处理了,捻来揉去小事变成大事,不算事也成了事。你回去何去何从,不要考虑我的因素,更不需要事事向我汇报,我搁不住为这鸡毛蒜皮的事烦心。袁风说正因为小凌牵连着你,我才不敢掉以轻心,我需要把圈画圆。说完做了一个诡秘的笑,走出老凌办公室。
第24章
袁风走后,老凌品摸他撂下的“我需要把圈画圆”这句话,想着他脸上浮动的诡秘的笑,觉得这句话话里有话。
总感觉袁风来这里是走程序。小凌的事再平常不过,即使加上他作为区长的因素考虑进去,也不至于把他弄得背上像扎了根刺左右为难。看来老邵没少在背后做小动作,做小动作也并不只是为了恶心一下老凌。官场上的人有情绪化的,但不至于这么情绪化,觉得背后的目的是为了明年的换届,换届前有想法人为仕途考虑,都会对竞争对手施展各种套路去加法减法,没准老邵提前把自己当成减法去做了。
老凌在官场上一直顺风顺水。从基层乡镇的站所长起步,小碎步一股气坐在区长的位置上,凭借的是豪爽霸气仗义的江湖之气。这一套在基层有优势,坐在区长位置后,还凭这一套就成了短板。坐上区长位置算真正进入了官场。官场有官场一套,不仅讲究秉气脾性,更讲究的是策略权术,没有退让隐忍装老鳖当孙子的本事,就不能左右逢源坐高行远。
老凌还是一根鞭硬到底。前任区委书记老宁和现任区委书记老邵都与他产生了矛盾。前任老宁被调之前,市委有意向让老凌接替区委书记,老宁知道后去找□□,说老凌在煤都区搞亲亲疏疏拉一帮打一帮,让这样的人当一把手,只怕日后鸡犬不宁。这样的人事安排更会给后面的干部一个误导,都像老凌那样把一把手撬走,区长就能接替了一把手。老宁把老凌的所作所为随便说几嘴,□□就犹豫了。
老邵到煤都区后,老凌还是那样我行我素,没有把老邵当回事。老邵与前任老宁的感觉相同,对老凌的看法相同,当然遇到进步提拔的机会,不但不会拿热蒸馍往他怀里塞,还像老宁那样把他弄得满身麦糠。老凌在区长的位置上干了两届,就成了萝卜种孤零零留在地里。
老凌开始琢磨这些年的得失。觉得老邵像一块石头压在他上面,老凌想来年开花结籽,取决于老邵这块石头搬走不搬走,踩压不踩压,如果处理不好与老邵的私人关系,老邵离开时也像老宁那样随便歪一嘴,就把他的前程歪掉了。他不能贪图老邵在市委那里口吐莲花,为他拾柴火做饭,至少不能让老邵往脸上抹灰,一抹就把后面的前程给抹没了。老邵站在一把手的位置上腥不腥是块羊肉,不能不把他当回事,现在违心迎和他,也许是缓解与他矛盾最好的方法。
只是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迎和最佳。以前与老邵反贴门神不对脸,老邵向东,老凌拗着劲向西,从来没有弯刀对着他的瓢切菜。现在来个大调向,用热脸去贴他的凉屁股,倘若老邵理解自己的这份苦心,愿意化干戈为玉帛,两好合一好皆大欢喜;倘若老邵是个涩柿子,越啃越涩,跟着他的屁股后非但不能跟出想要的结果,反而会跟出一溜响屁。都是吃官场这碗饭的,里面的路数清清楚楚,越是当面拍肩搭背弄得像近三门的亲戚,心里便相去越远,对老邵过分顺从了,往往从会适得其反。
正想着如何应对老邵时候,副区长老陶走进他的办公室。老凌眼前一亮,觉得可以借助老陶的力量,搞个“曲线救国”。老陶毕竟是书记跟前的红人,在他跟前放个屁就能传到老邵那里,如果在他面前表现对老邵的迎合,比□□裸在老邵本人面前迎合,更能抓到老邵的心。
老陶是被诸葛寺村的拆除小锅炉事情拿住了头。在村里执法时,为了平衡苗得雨和翟贵两人的关系,老陶拍板对翟彪家的锅炉只拉倒烟囱,锅炉限令三天自行拆掉。联合执法队前脚迈出村,后脚翟贵就有了悔意,觉得老陶带着执法队伍浩浩荡荡进入村里,是与苗得雨串通一气,不仅没有兑现三天之内拆除锅炉的承诺,还在下面煽风点火鼓动翟姓家族的情绪。翟姓人到村部围攻苗得雨几次,还扬言要去省市集体上访。
苗得雨也憋屈。拆除翟彪家的锅炉有村干部配合,翟家人吆喝归吆喝,咋呼归咋呼,吆喝咋呼后还得把锅炉拆掉,可是老陶在关键时候软了脚,锅炉没有拆掉半半拉拉撂了下来,本意是想安慰一下翟贵的情绪,却弄个割驴毬敬神,神没有感动,反把驴割死了,翟贵蹬鼻子上脸,不但不领情反把村里搞得筛子簸箕乱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