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设计了禾乔叶的失踪,其中波折不必多言,最后禾杏与禾玉里应外合,促使禾玉成为新任宗母。这样一来,禾玉可以早日筹备妥当,在禾杏协助平炎军入侵的时候,顺理成章命令全族安全撤离……如此,她俩的心头大石终于落下。
禾玉把因果解释清楚以后,几人停下了脚步,完全被她的陈述震撼了。少倾,禾棠木拉起禾杏的领口怒道,“你们在说什么鬼话?这是什么鬼话!”
“这只是你们的一面之词,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我们无从得知!宗母是你们设计掳走的,如此自作主张,我……我不敢轻易相信你们!”禾柚英顿时充满了戒备。
“我相信!在森平别苑的时候,禾杏姐一直贴身不离的守着我,我终于明白其中原因了!”结合禾玉的解释,以及自身的种种经历,禾苗终于理解了禾杏这些年怪异的表现。
“如果是真的,你们明明知道小果的死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这些事情全瞒着我?你们凭什么自作主张?现在寨子没了,族人失去了容身之所,国破家亡,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复仇?”
禾杏拂开禾棠木抓着她衣领的手,淡淡道,“告诉你又能怎么样?小果的遭遇已经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了。如果你知道了真相,会支持禾玉的计划吗?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如果你们所言属实,只要杀了南余皇便可以,何必把坛森拱手让给平炎,把我们弄得无家可归?禾玉的计划,杀伤力未免太大了吧!”禾柚英质疑她们的做法简直太过火了。
禾玉轻轻摇头,“对当朝者来说,我们不过是一群工具,只要禾宿一族继续留在坛森之丘,被人喝血吃肉、肆意利用的命运就不会改变,无论谁当皇帝都一样。我们为守护坛森已经做出了极大的牺牲,我不希望族人世世代代为人禁锢鱼肉,宁可让平炎人逼得大伙背井离乡,各自闯荡,至少还有机会重新开始。”
禾玉这番发自肺腑的话,触动了几人的心弦。打一出生起,她们就活在坛森之丘这座牢笼里,从未享受过片刻自由。如今被迫四散奔逃,说不定还能重新选择自己的人生。
“我们筹谋了很多年,衡量过无数次,只有这样做,才能让禾宿得到解脱。”禾玉继续解释。
禾杏轻咳了两声,“你们也不必太担心……我在平炎这大半年仔细调查过了,平炎皇帝对待子民还是挺好的,坛森老百姓在他手里,至少比南余皇这个老畜生好多了。”
“那……你们把真相告诉我们,到底是为何原因?”禾棠木逐渐冷静下来,她似乎开始体会到她俩的苦心。
“棠木姐,柚英姐,禾苗,我把一切告诉你们,是因为你们有权得知真相。另一个目的,希望你们此后隐姓埋名,忘了自己禾宿宗女的身份,从今往后,世间不该再有禾宿宗女!”
话说至此,大家终于理解了禾玉多年来的心愿,便是使禾宿一族得到彻底的解脱与自由,不再为人利用,残杀,毒害……
“该说的说完了,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有事要办,再会吧!”禾杏抬头看着逐渐昏暗的天幕,催促禾玉赶紧离开这里。
“你们要去哪?禾杏姐!”
禾杏把目光投向树林深处,声音变冷了,“禾玉的目的达成了,可是我还没有。”
“你要去森平?”禾棠木猛的抬起头,“去找南余皇?”
“平炎人攻占森平皇宫之前,南余皇已经潜逃了,我不确定他还在不在森平。但是,无论天涯海角,我一定要找到他!”
“找人的话,你得有他身上熟悉的物件,有他的气味。茫茫人海,你又从来没有见过皇上?怎么找?”禾柚英忍不住插嘴道。
在她们五人之中,只有禾棠木曾经入宫见过南余皇,禾玉看向禾棠木,试探道,“棠木姐,只有你知道南余皇的长相,至于属于他的物件……”她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缎布袋子,“这是禾杏给我的玉玺,上面有南余皇经年累月使用过的痕迹,遍布了他的气味,你……考虑加入我们吗?”
禾棠木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神色无比阴狠的看向森平的方向,“这还用问?我要把这个畜生找出来,为我的小果报仇!”
寻人
森平东郊有成片的农田与农舍,这里距离皇宫至少有半个时辰的脚程。自从平炎人入关,占领了皇宫以后,出入森平的各个城门与关口都被平炎军重兵把守着。虽然平炎人并未对平民进行压迫,但是森平的老百姓个个犹如惊弓之鸟。
农夫身上驮着布包,一步三回头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他往手心哈了一口暖气,确认没有人注意到以后,迅速闪进了一户农庄的后院。一个破败的木门前,农夫有节奏的敲击着门板,未几,屋子里传来低沉的回应,“是谁?”
“是我。”
木门立刻打开,农夫顺势钻进去,门再次紧紧的合上了。门后是一个厨房,低矮的灶台正在烧着柴火,大锅里装着即将烧开的热水,整个厨房弥漫着一股蒸汽。开门的是个农妇,她把丈夫迎入门后,急切而谨慎的问道,“东西,找到了吗?”
“找到了,老二家也没多问,就给我了。”农夫从身上解开布包,拿出一个灰褐色的羊皮囊袋。
农妇如释重负的笑了笑,两人赶紧把羊皮囊边角的小口打开,把刚烧好的热水小心翼翼灌进去,再把袋口扎紧,以防热水漏出来。热水灌满的羊囊变得柔软而温热,被裹在一床棉被里,两人吃力的抬起热水袋,小心的往厨房里的通道挪去。
厨房里的低矮的通道,一路通向另一个宽阔的储物间。储物间里除了堆放着许多菜干与腊肉,还有几口巨大的陶瓷缸。农夫把一口大缸挪开,露出一块深色的木板。木板掀开后,露出了一条通往地窖的石头台阶,两人抬起热水囊,顺着台阶进入了温暖的地窖。
地窖内点着油灯,原本应该堆放粮食的地方,如今清理得干干净净。靠墙一侧摆放着木床,床上铺着厚厚的棉被,上面正侧躺着一个气质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老人。与木床相隔不远的方桌边坐着两个普通百姓打扮的年轻男子。
夫妇俩把手里的热水囊抬到地窖后,跪在地上恭恭敬敬道,“皇上,草民灌了一个羊皮热水囊,放在床边用被子隔开,身子会温暖许多。”
两名年轻男子起身接过热水囊,其中一人冲农夫赞许的点点头。另一人把床上的老人扶起来,把热水囊安置到靠墙的一边,再盖上被子隔开,整个空间顿时充满了暖意。
老人身上穿着藏青色绸缎棉服,脖子和袖口露出一小截贴身的黄色寝衣,他有些萎靡的抬起眼皮,嗓音苍老而沙哑,“你们费心了,寡人如今落难至此,只恨身陷囫囵,也没有什么可以赏给你们的。”
“皇上这么说,真是折煞草民了,贼人窃国,草民无力抵抗,只能略尽绵力为皇上求得些许舒适,实在是无足挂齿。”
原来,躲在地窖里的这位老人,正是失踪多日的南余皇!他逃离皇宫后,未能及时离开森平,只能趁乱来到这户农庄避难。
得到对方预料中的反应,南余皇满意的轻哼一声,又躺回柔软的床榻上闭目养神了。旁边伺候的年轻男子示意农夫走到一边,低声问道,“现在外面怎么样?”
“回禀官爷,森平城到处都是平炎军,城卡全被关闭了,现在全城上下都在搜……”农夫谨慎的看了一眼床的方向。
“我们会不会被发现?”
“官爷放心,平炎人已经来草民家中搜过了,并没有发现这个地窖。”
“唉……”年轻男子低叹了一声,继续道,“眼下委屈皇上留在这里避难,不知道何时才能重见天日。”
“官爷宽心,总会有出去的一天。我们家清儿在内廷做侍卫的时候,常提起您的提携照顾,如今我们老两口别无他法,一定拼尽全力保护好皇上!伺候好皇上!”
“如此,我便放心了!”年轻男子稳稳的按了按农夫的肩膀,“对了,还有一些琐事,皇上不喜欢牛乳的寡淡,你去弄些蜂蜜过来,再准备些点心,皇上日日粗茶淡饭,实在难以下咽。”
“这……”农夫为难的抬起头,身后的妻子低着头,双手无措的绞紧裙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