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之卷+番外(34)
宇宸又气又心疼,大步走过去,一把抢过酒瓶,无色的液体泼洒出来,辛辣的味道悄悄爬向屋子的每个角落,他忍不住低声怒吼,“你干什么?”
她反倒笑嘻嘻地向他举起杯子,“干杯!”仰手将杯中液体一饮而尽,似乎还不满足,迷离的目光投向宇宸,舌头有些僵硬,“再――再来一杯。”
“宇宙――”他心痛难抑,慢慢蹲下身,仰望住她,“别这样――算我求你――”
这个姿势如此熟悉,很久以前――多久以前――她努力在脑中搜索,然而视线已然模糊,她下意识伸出手去,触碰到那张面孔,那着手处一阵冰凉的感觉,牵出若隐若现的头绪,记忆中那张面孔渐渐与眼前重合,恍惚中她只记得用指尖在那张脸上缓缓游走,似乎应该说,“疼――吗――”
宇宸任由她柔软的手指在脸上滑动,她的脸庞近在咫尺,仿佛一记轻微呼吸,就可以攫取她的全部――她看到的不是自己,他的脑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然而那长久以来的渴望已经压过了所有理智和骄傲,他仰起头,吻了上去。
酒精在体内散发着威力,五脏六腑似乎都在燃烧,只叫她浑身燥热不堪,一波冰凉这时袭上唇来,她极力地想留着那一抹清凉,象是荒漠里的旅人见到了水,只想要得更多,更多。那是冰凉的,雪一样的凉,可从那冰凉的末梢,却有野火苗跳跃着漫上来,一路烧过,在黑暗中噼啪作响。
――飞蛾扑火,粉身碎骨。
宇宸醒来,还没睁开眼,手掌下意识向身边摸去,却是摸了个空,一惊直起身,发现她正坐在椅子上,手中握着那只伏特加的酒瓶,一仰头静静喝下一大口,面无表情。
他裹上睡衣走过去,蹲在她面前,把酒瓶从她手中拿下来放到几上,看了她,轻轻说,“我们结婚。”
她淡淡抬起眼,扫了他一眼,“不。”
他并不气馁,只是凝视她,坚定地重复一遍,“我们结婚。”
“不可能,”她俏美面容上神情冷酷而讽刺,“不管发生过什么,我都不会和你结婚,你还是死心吧。”说完抓起酒瓶,又是咕咚咕咚地喝下去。
宇宸勃然大怒,一把夺过酒瓶,打开窗子狠狠丢出去,楼下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在雪后的凉薄空气中,听起来分外清脆,“你到底在想什么?你竟然可以当昨夜没发生过?我告诉你我做不到!我爱的是你,我一直在等你嫁给我,现在就是时候,我们结婚。”
“你做不到――”她颓然用手支住额头,“――我更做不到,昨晚已经是个错误,我不能再错下去。”
“错误?”宇宸痛到极处,竟忍不住大笑一声,“你别忘了!你的亲哥哥是谌风,不是我!”他把手压在椅子的扶手上,居高临下地盯到她的眼睛里去,“你到底是在抗拒我,还是在对抗命运?你是不是觉得对我说不,对我冷酷,就可以反抗命运的不公?因为你无力改变它,就只能通过拒绝我折磨我来获得心灵上的平衡?可你真的做得到吗?你问一问你自己,难道你对我,就从来就没有超出兄妹之外的感情?难道你从来就没有一点动心?你只知道恨我鄙视我,却从来不敢尝试去接受我爱我,你有没有想过,你心底对我的感情,甚至可能超过对卫霄或者对谌风?宇宙――最看不清的,是你!是你一直在逃避,是你一直不敢面对现实,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混沌逃避,只会让每一个人更痛苦!我不会再让你这样下去,我也不会再让我自己这样纵容你消极沉沦,既然你认为我毁了你的生活,那么,我会再给你一个全新的生活,你等着好了!”他说罢,一甩手,气冲冲地走下楼去。
这番话犹如轰雷掣电,遽然将宇宙抛进万丈激流的中心,她只觉得天地都在漂浮摇荡,自己已经不复存在。她就这样呆呆地坐着,有情却又无情――宇宸这席剖白,第一次让她直面自己的内心,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对宇宸的情感可以是如此复杂,那不是简单的爱、恨或者亲情,那是更多,可能更温暖,也可能,更冰冷。
然而,无论是哪一种,她都再无力承受。
除了“天地”医院,薄天在枫港市郊还有一家诊所,每周总会有一两天到这边来。宇宙这几天总觉得有些头晕,怕是戒酒后又过饮的恶果,便约了薄天来做检查。
“多久前喝的?”薄天给她听诊,语气严厉,“喝了多少?”
“三周前,喝了――”宇宙低下头不敢看薄天的脸色,“一瓶威士忌,一瓶伏特加。”
“你知道自己的情况,无论怎样,都不该再喝酒,”薄天瞟她一眼,“除了头晕,还有什么感觉?”
“觉得很累,但又睡不沉,”她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有时还会头痛。”
“......”薄天收起听诊器,“做个检查吧,我叫护士准备一下。”
“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她紧张地看着薄天。
“做个检查结果准确些,”薄天背过身去,“而且你手术也这么久了,我想看看各项指标是不是正常。”
“哦,”她放下心,静了一刻,又开口,“薄天,过一阵我会离开枫港。”
“......”他转过脸,“去哪儿?”
“阿尔萨斯,”宇宙摩挲着手袋上镶嵌的翠蓝孔雀石,“我大学的教授正在那研究修道院文献,希望我过去协助他。”
“他――”薄天顿一顿,换一个词,“别人知道吗?”
她抿紧嘴唇,“我已经决定,不会在乎别人。”
薄天迟疑了一下,刚想说什么,护士这时敲门进来,宇宙见状便起身跟了她去检查。
薄天告诉她三天后取报告结果,又嘱咐不要再喝酒,也不要随便吃药,两人闲聊了几句,宇宙觉得头晕,便先告辞回家了。
“薄神医,”宇宙坐在椅子上,见薄天走进来,微笑着调侃他,“怎么这么久,难道我体内发生异变,要移交太空总署处理?”
薄天却没有笑,他坐下来,看住她,“宇宙――你怀孕了。”
微笑的余韵刹那间在嘴角冻结,她难以置信地盯住他,“你说什么?”
“你已经怀孕三周半,头晕、头疼和疲倦,这都是怀孕的先期反应。”
震惊、茫然、混乱,太多反应已超出大脑的负荷,只能看见一片空白,她慢慢合起双手,捂住脸颊,只露出一双眼睛,在暗色的房间里幽幽地发着凛冽的光。
“是宇宸?”
她并没有说话,但是眼睛已经代她回答。
“你有什么打算?”
她依然沉默。
“宇宙,你过去――”薄天不能不说出来,“你自己应该明白,如果流产,可能会影响到以后的生育能力。”
“......”她终于放下双手,面容恢复平静,眼中却还有一丝恍惚,“我走了,谢谢你,薄天。”
“如果我能帮到你,”薄天怜悯地看着她,“不管什么――”
“呵,”她轻轻笑出来,“如果你是上帝该有多好――我就可以请求这一切都没发生过――”说罢转过身走出了门。
薄天无言,沉默地看着她走出去,桌上的电话这时铃铃响起,他咳一声,拿起了话筒。
她慢慢地走在人行路上,“小姐――”身后的保镖亦步亦趋地跟着,为难地不停劝说,“天气很冷,您上车好吗?”然而她却似乎什么也没听到,只是慢慢地走着,冬天的风迎面吹来,吹得额发乱舞,却并不使她觉得冷。
她就这样慢慢地走着,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愿想,什么也不敢想。
不知过了多久,“吱”的一声,有车子停到身边,车门打开,宇宸跳了下来,一把拉住她,“跟我回家!”
“放开我!”她看清是他,一甩手臂,不料脚下一软,几乎摔倒,幸亏宇宸手疾眼快抓住,俊脸吓得雪白,转而铁青,不由分说将她抱起,塞进车里,“开车。”
她颓然倒在黑色座椅上,忽然间象是丧失了意志和勇气,车里的热气袭来,却叫她激零一下,打了个冷战。
“我都知道了,”他看着她。
“......”她又是一颤,抬起头,神色冰冷,“你怎么会知道?”
“我知道你今天来取检查结果,怕有问题,所以就来问薄天,他告诉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