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之卷+番外(33)
“这份DNA鉴定报告可以告诉你,我们之间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她的反应完全在宇宸的预料之中。
“......”一阵眩晕袭上头来,她胡乱一抓,扶住椅背,不禁喃喃,“不可能――怎么会这样――明明是爸爸――”
“就是爸爸――”看着她,宇宸仿佛看到了四年前震惊到不知所措的自己,“他看到我戴着信物,就认定是他的亲生儿子,他去世以后,我偶然通过一次化验,才知道这个秘密。”
宇宙慢慢坐下来,静坐片刻,忽地抬起眼盯住他,“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我从未向你提过宇氏的事情,这几年来,宇氏内有元老掣肘自重,外有海派虎视眈眈,又被警方严加监视,可谓腹背受敌,如果这个秘密泄露出去,既然我不是爸爸的儿子,就不可能坐住这宇氏主人的位子,倘若我离开,宇氏的命运,不是被那些老臣子瓜分,就是被海派吞并,爸爸的心血就会付诸东流,这些人会拿走一切,宇氏只会剩下一个躯壳,我绝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我曾经答应过爸爸,要好好打理宇氏,我终于可以做到了。”
“难道现在危险就不存在了?你就不怕了?”她反问。
“所以说你离家太久了,就是这次,我四年以来的经营和策划成功,我借海派的手清理了门户,同时也重创了海派,没有人再能威胁到我们宇氏,”他停下来,微微吁出一口气。
“宁月夕也知道?”她回想起那一句“你会明白的”,终于领会了那层深意。
“还有傅云霖,”他淡淡应道,“几年前,他们与我一同看到了化验结果。”傅云霖是宇宸的得力助手,也就是一直在追踪宇宙的黑衣男子。
她凝视面前的他,即使他不是爸爸的亲儿子,但那种神情,那种语气,那种威势,与爸爸简直如出一辙,也许与宇宸比起来,自己倒更像拣来的孩子,她垂下眼,浑身力气好像被抽空了大半,“没有用的。”
“你说什么?”宇宸的俊眉扬起,“你不相信?”
“哥哥――”她抬起头,脂粉未施的脸上是浓重的倦怠和疲惫,“――如果我还能叫你哥哥,检验结果是真是假,已经不重要了,我们之间有没有血缘关系,都不会改变什么,在我心里,你一直是我的哥哥,也是宇氏永远的主人,爸爸在世,他也会这样想的。”
“可我不是你的哥哥!”宇宸再也按捺不住,手握成拳在桌上重重一击,那突如其来的一阵疼痛,使他重又冷静下来,“――对,你曾是我的妹妹,但现在你只是宇宙,最重要最不可替代的宇宙。我爱你,我从来没有否认过,我希望你也爱我,不是那种亲情的爱,是真正的厮守到老不离不弃的爱。我不能够失去你,不能让任何人带走你,从开始的妹妹,到现在的宇宙,你都是唯一一个可以让我交付出生命的女人,只有你,只有你一个――”
“所以你不让我嫁给卫霄?所以你要害他吸毒,害他沉沦堕落?”这番表白只叫她更加愤怒和激动,“你知不知道,你的这种爱给我带来多大伤害?你知不知道又伤害了多少无辜的人?”
“我并不想,”他仰起头迎住她的目光,骄傲而固执,“但我别无选择。”
“......你真的和爸爸一模一样,”悲哀与无奈慢慢在心底泛滥来,她摇摇头,站起身朝门口走去。
“你去哪儿?”宇宸一把拉住她的手臂。
“哥哥――”她转过身,声音清寒,“我说过了,你永远是我的哥哥,永远是这世界上我最亲的人,但是,我不能给你你所希望的那种感情,我爱的是谌风,我要和他在一起。”
她竟然说她爱的是谌风?!她竟然说要和他在一起?!伤口狰狞地撕开,鲜血淋漓,痛彻心扉――然而,我是不会失败的――他松开手,笑一声,“好,既然你说以前对卫霄不够光彩,那么这次我就让谌风光明正大地过关,”他捞起桌上的听筒,递给宇宙,“叫他来。”
“你想怎么样?”宇宙并不接,目光灼灼摄人。
“如果还用你来为他担心,他就不值得你爱,如果过不了我这关,他就不配娶你,”宇宸用同样的眼神盯着她,一字一句,“我给机会了,要不要随你。”
宇宙瞪着他,终于伸手接过了话筒。
作者有话要说:哇啦啦,嘿嘿,终于到这了~~
☆、第十六章
看着那一双离去的人影,宇宙脑中竟然雪片纷飞,她对卫霄说,“别再想‘如果’”,可是――
――如果自己当时更决然一点,是不是早已成为卫太太?
――如果早点忘记少些执著,是不是就不会有那一场错误的婚姻?
――如果没有选择天南地北的奔波和逃离,是不是就不会遇见谌风?
――如果谌风不是――哥哥,是不是现在也能够携子之手甜蜜同行?
――如果生命中没有出现过谌风,知晓宇宸的身世真相之后,是不是自己就会接受这个命运的安排?
“小姐,您的蛋糕,”女孩的声音把她从迷乱中唤回,她轻轻呼出一口气,接过蛋糕走出了门。
终只是――浮生似水,流年不可回。
谌风从商店里出来,竖起衣领,人行道上的落雪已稍见厚度,脚底踩上去,发出连绵而轻微的吱呀声。
接下来该去哪呢?谌风一面走一面想,他正在侦察一桩入室抢劫案,两处地点都有可能的线索,不如――还是先去桃李路吧。他打定主意,一路直行来到街口,刚想横穿马路,红灯跳成绿灯,最前头的车子唔的一声窜出去,将他逼到路旁。谌风不耐烦等行人灯转绿,干脆拐上右边的小街,既然先后顺序无妨,就直接去荔枝道好了。
“蝴蝶效应”说,亚马逊流域的一只蝴蝶扇动翅膀,会掀起密西西比河的一场风暴。在转弯的瞬间,谌风绝不会想到,他这个不起眼的决定,会怎样地改变了宇宙以后的人生。
谌风要去的是荔枝道尾的一家洗衣店,人行道上行人不少,个个都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向前走着,谌风也怕摔跤,便放慢脚步,出于职业习惯,少不得左右张看。经过一处正在装潢的酒吧,他眼角漫不经意地一扫,停住了脚。工人们刚刚装好酒吧招牌,一接通电源,五彩霓虹在雪色中闪烁不停,上面两个大字看得清清楚楚――狮鹫。
狮鹫!刹那时记忆如雪花漫天袭来,他不由得胸口一紧――在另外一座城市,也有一家同名的酒吧。恍惚中,他好像听见她清亮俏皮的声音――“老板,这是我哥哥,干脆你把他也留下吧――”谁会想到,谁又能想得到,那一句玩笑,竟终成冰冷事实。
――一语成谶碎平生。
他无法再看下去,扭过身刚想离去,忽然身边车喇叭一响,他吃了一惊,抬头看去并无异样,刚要收回目光,却呆住了。
――从街对面蛋糕店走出的,正是她。
宇宙似乎感觉有人盯着自己,皱着眉头抬眼一看,也呆在了原地。
她与他,都静静地伫立在雪中,无数车、人与雪花从眼前穿过,然而他们看到的,只是对方,只有对方。
就这样隔街相望,就这样咫尺天涯,甚至不敢说“你好”,甚至不能说“再见”――因为,这两个不同世界的人,身上,却流着相同的血。
相同的血――颈间一麻,是飞进的雪花融成了水,那股寒意把她从噬人的纠缠中拉扯出来,一悚之间,她有了决定。
她的身影消失在车旁,那一辆黑色车子缓缓驶离他的视线,他知道,生命的一部分早已随她远去,此生此世,永远残缺无法弥合。
棠棣园。
宇宸走进屋内,抖一抖肩上薄雪,见佣人迎上来,问一声,“小姐呢?”
“少爷你可来了,”老佣人一脸焦急地看住他,“我正想给您打电话呢,小姐一回来,就躲在房里喝酒,我怎么拦也拦不住――
“什么!”宇宸一惊,一个箭步冲上楼梯。
他轻轻推开虚掩的房门。屋子里,只有小几上的古董台灯亮着,灯光从印满山茶花的罩子上透出来,半点明,一地影。
她静默地坐在光和影的中间,身旁是一只威士忌的空酒瓶,手里正拿着一瓶Absolut伏特加,缓缓倒进杯子。